影影綽綽間,司寇鸾聽見風中傳來的一聲輕笑。
是誰?
景星灼嗎?
也是,這等好戲,他不可能錯過。
司寇鸾嘴角勾起一個不屑的微笑,他使出最後的靈力,朝着記憶中的一個方向冰凍過去,一刹那,粘滿霜雪的樹上盡是冰挂,空氣裡布滿細小冰晶。
寒氣肆虐,荒蕪寂寥。
空氣濕度很高,不過好在雨停了,勉強可以分辨。
青年注視着寒氣最濃重的那處,眼眸從絕望變得明亮而輕快,滿是得意的狡黠,仿若神探看穿了所有的陰謀詭計。
一切盡在不言中。
師兄,若不是你高興地太早了,我都把你給忘記了。
師兄,你不是想讓我死嗎?我偏不如你願。
*
景星灼想要悄然離開,卻被他的好師弟扔了一道符咒,現出了身形。
這也是由師尊刻畫的一種高級符咒——破隐符。
是司寇鸾詢問破解踏雪無痕術的方法那時,師尊随手給的。
司寇鸾腳踏虛空旋身,腳尖碰觸樹幹借力,身形如風般移動,沒幾步便來到了景星灼的躲藏處。
景星灼本能地想要與他拉開距離。
晚了,那琥珀色近乎透明的不明怪物早就注意到了這個突然出現的奇怪身影。
“你就那麼迫不及待地去死嗎?”
男子收起嘴角那總是漠然的莫名其妙的笑,冷不防掐住了身邊青年的脖子,眼眸幽黑陰冷,整張臉猙獰恐怖。
司寇鸾呼吸間斷而艱難,胸腔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握住,無法獲得新鮮空氣的滋潤,好似那塞滿沉重的絨繭。
懵懵懂懂中,他的識海裡隻剩下一個想法。
這應該是景星灼最生氣的一次吧。
先前師兄從來都沒有像此刻這般恨意濃重,他的更多行為都是出于有趣,對師弟出手也都是為了達成自己的某樣目的。
他好像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想要殺人,鋪天蓋地的仇恨好似将青年整個人席卷。
冷風凄凄,枯木婆娑,萬籁俱靜。
景象開始扭曲,光線逐漸暗淡,青年眼底的畫面定格在男子那張放大的臉,好似這世界從沒有過怪物的存在。
他拼命掰着景星灼掐人的那隻手。
“……師兄……死前……能逼你出手……我怎麼……都不算虧……”
*
那怪物眼瞅着自己被無視,憤怒地發出嘶啞怪異的叫聲,巨手落下,試圖砸扁眼前的這兩個小人。
景星灼撒開掐着青年脖頸的手,反手抓住他的肩膀,瞬移到了另外一處。
終于大口呼吸上空氣的司寇鸾背靠着男子,無力滑落,攤于地面。
男子擡眸冷眼觀望着這個龐然大物。怪物通體透明琥珀色,透過身軀,可以清晰地看見它淺綠色的怪異内髒。
它有着一時數不清的有蹼的手和腳,極其寬大松弛的嘴唇,像玻璃一樣透明而突出的眼睛。
它面目醜陋得令人作嘔。盯得時間長了,頭暈目眩。
景星灼拔出自己的佩劍,指着那醜陋怪物,劍尖因興奮而微微顫動。
他嘴角的弧度輕蔑,眸子上下打量着眼前的東西,像裹着刀子,帶着些毫不掩飾的不屑、嘲弄與諷刺。
“髒東西,本來想着晚點再收拾你的,結果你就那麼迫不及待地湊上來?”
司寇鸾已然平複好自己的呼吸,悄然躲在一顆古樹後面,窺視着戰場,靜觀其變。
至于景星灼的死活……
笑話,他們明面上都處于元嬰大圓滿的境界,可這頭怪物明顯有着化神的修為,師兄卻絲毫不懼。
一看就有着旁人不知曉的底牌。
那怪物手穿過虛空,來到景星灼身邊,狠狠拍下,卻隻碰觸到了一片虛影。
它環顧四周,卻發現了無數一模一樣的提着劍的黃衣男子。
探不出真實、别無二緻的虛影環繞着他,目露鄙夷。
這是……踏雪無痕術修煉到了最高階。司寇鸾暗自驚歎。
似花非花、似霧非霧。
處處無虛實,如夢幻泡影。
這虛實由本我而定。
微笑拈花,佛說兩般世界;撥觀照影,我懷一片冰心。
*
景星灼那一柄湛盧劍使得神出鬼沒,他劍下的每一招都是招裡藏招,式中套式。似虛而實,指上打下,指東打西,指南打北。
男子铮铮劍鳴驚破長空,刺目的刃光無法讓人直視。
暗處窺視的青年遮住了自己的雙眼。
那怪物被打得七零八落,眼見技不如人,它奮力撕開虛空,尖叫着試圖逃離。
可惜晚了。
數十道人影與數不清的劍光已然同時飛來,然後便沒有了人影,隻有劍影。
下一刻,男子的無數道身影回歸那一席白海棠黃袍身形,他铮地一聲收劍入鞘,劍身中隐隐傳來高昂之聲。
那怪物轟然倒地。下一刻,他手中火蓮飄過,焰光漸灼,将其徹底燃為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