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除夕,大街邊爆竹聲響不斷。小販們走街串巷,挑着的筐裡塞滿各種年畫桃符、菜肴零食、新衣首飾、對聯爆竹,叫賣聲一傳十裡。
畢竟不管日常生活怎麼樣,年還是要好好過的。
一位小孩揮舞着一張公告從街頭跑到街尾,大聲驚呼,言語裡有着止不住的驚喜:“桑醉墨桑先生要來啦!我們又有戲曲聽啦!”
經過小孩的商販一把奪過那張公告,卻愣住了,自己根本不識字,他隻好将公告遞給隔壁在書院學習過的小夥,聽他一點點誦念這公告上的内容
小夥的話語還未完全落下,那商販已經興高采烈地蹦走了,一路歡呼。
身披深色大氅,内裡穿着石青色大袖衫的青年百無聊賴地扇着手中的玉骨折扇,目光投向街巷裡提着花燈穿梭着的少男少女,也将街邊百姓的歡喜映入眼簾。
他的墨色發絲高高豎起,長風吹過,散落的頭發便微微糊住了白皙俊美的臉。
坐于客棧大堂臨街處的司寇鸾擡手閉了窗戶,抿了口沒味道的茶水,撇撇嘴。
好難喝啊,和師尊泡的茶水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他扭頭看向客棧老闆:“桑醉墨是誰?很有名嗎?”
怎麼這些百姓看上去都這麼高興?
而且在這個時代背景,戲子地位并不算高,這裡的人卻頗為敬重那位桑醉墨,尊稱他為桑先生。
是因為什麼内幕嗎?
那老闆驚訝地看着司寇鸾,頗為不解。眼前這位公子明明容貌昳麗、衣飾華美、氣度不凡,先前還以為是京城來的貴公子或者哪個大氏家出門遊曆的少爺呢。
怎麼連桑醉墨都未聽說過?
“郎君你沒有聽說過京劇名伶桑醉墨嘛?聽聞他是位名動京城的大名人,因為曾受恩于此地,所以每年春節都會來我們這偏遠燕州,為大家免費唱戲。
我們這裡娛樂活動哪裡比得上京城和南放啊,隻有桑醉墨桑先生來了,燕州才會熱鬧起來,大家才感覺自己過了個年。”
京城來的名伶?
司寇鸾還真不知道這回事。原主常年居住在江南,未進京便凍死在了京畿地區,記憶中找尋不到很正常。
後來他穿過來了,北上進京參與春闱後便在京城落腳,也從未聽說這号人。
那客棧老闆過年不回家本就心煩,好不容易來個人陪他說話,變得喋喋不休。
“桑先生為我們唱戲從不收費,但是卻許下過一個奇怪的諾言。
他說,誰若幫他解掉困難,他就會許諾對方一個天階法器。”
天階法器?
司寇鸾暗自發笑,這中三天擁有天階法器的才有幾人?拿天階法器作為獎勵,對中三天的修行之人必然有着天大的誘惑。
他合上扇子,“啪”得一聲拍在了木質桌面上:“如果失敗了呢?”
“失敗?”老闆不假思索地回答,“桑先生頂頂好一人,就算失敗也無所謂的吧。”
司寇鸾沒有出聲附和,左下方的眼角痣被發絲遮住了,那雙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着,透露出一種仿佛看透一切的智慧。
他十指相扣抱拳,活動手腕:“你們這片地區歸哪些氏家與宗門管轄?”
客棧老闆不明白他為什麼問這個,卻還是老老實實回答道。
“我們這窮苦地方哪有什麼大氏家願意駐守啊,倒是有一個叫做九陽宗的宗門派弟子來過幾次。”
“他們什麼境界?怎麼解決的?”
“不知道啊,應該沒解決吧。畢竟也沒聽桑先生說過許諾兌現了啊。”
客棧老闆的八卦魂已經燃了起來,他将腦袋湊近青年,低聲說道,語速極快。
“不過據說九陽宗将這件事情禀告給了玄鶴宗,那可是上三天的宗門,一定能解決這個問題。”
“你說他們上三天管這件事情幹嘛,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真出事了也沒關系吧,隻要有人為我們唱歌就好了。”
司寇鸾與老闆的想法大相徑庭,卻沒有出言反駁。
他再次抿了口茶水。既然已經有人要管這件事,那他就不打算插手了,最多就是在師尊來接他們時提一嘴罷了。
*
是大年夜,夜幕已至,爆竹聲四起,煙花綻放在不遠處的黑色天空,絢爛無比、斑駁陸離。
司寇鸾披着繪有保暖咒的大氅、提着一盞漂亮的走馬燈,站在熱鬧的街市,閑看人群熙熙攘攘。
突然間,他的肩膀被碰觸,身邊好像多了一個人。司寇鸾心有所感,偏頭入目的是一張俊美卻淡漠的臉。
他微微點頭,似笑非笑:“師兄,你來了。”
自打上次景星灼給他說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話後,就消停了一段時日。這段時日沒有師兄的叨擾,司寇鸾心情好極了。
本來習慣性給一個笑容的,可想起二人之間的矛盾,他便收了收,導緻那微笑比苦還難看。
景星灼對青年假裝視而不見,所有的視線都放在了不遠處結着厚厚冰塊的湖面上。有人在坐狗拉車,還有匠人在那裡打鐵花。
“打鐵花啊,倒是許久未見了。”
司寇鸾順着師兄的目光看過去,一時感慨。
上次看别人打鐵花時,他還未穿書呢。那也是某一年新年,他牽着妹妹在南京過年,有幸見證了這項非遺技術。
那天人很多,比現在還要多。那個小姑娘低着頭,不知道許了什麼願,神色懇切,滿是虔誠。
青年走上前,深色大氅被湖上的寒風吹得呼呼作響,他對着那位老漢攤開手,手心有着幾枚銀币。
“老伯伯,我可以試一試嗎?”
這位皮膚黝黑的老漢很是猶豫,不知道該接還是不接:“這,這可是個體力活,要很大力氣的,小夥子,你可以嗎?”
這青年看起來細皮嫩肉的,衣料也皆是不俗,像是哪家來體驗生活的貴公子,總之不像能打成鐵花的。
“怎麼不可以?”司寇鸾笑容燦爛,當即要和老漢掰手腕,“我力氣可大了,不信您試一試。”
老漢沒掰過眼前的青年,隻好再次找借口推脫:“這,公子,火星落到身上可能會起火,會很疼的。”
“我不怕疼。”司寇鸾默念一道縱火符,手心裡瞬間燃起了火苗。
老漢微微彎身:“沒想到公子你竟是修行之人,那自然是可以。”
人間很多人根本沒有任何修行天賦,他們窮其一生都可能到不了築基期。
在他們眼裡,修行之人就等同于仙人,皆為無所不能之人,這小小打鐵花自是不在話下。
司寇鸾接過老漢手中的工具,對不遠處圍觀的師兄挑釁地笑了笑。
“幼稚。”景星灼勾起了嘴角,細細打量起小師弟今日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