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司來啦！”

粗布麻衣的漂亮書生背着不算沉重的書箧，他左腳剛剛踏入村口，守株待兔的村民們已然一擁而上。

那小書生身子骨很瘦，無風也似乎搖搖擺擺的，穿着破破爛爛地被圍在人群中央，看上去弱小、可憐又無助……

當然隻是看上去。

沒擠進人群中央的中年女子在後排踮起腳尖揮舞着雙臂奮力呼喊：“小司！你好久沒來了啊。”

小書生也沖她招手，滿目春風：“王姨，我前幾天生病了，在床上休息呢。”

一位頭發花白的老爺爺将那位女子擠到一邊：“小司啊，我這個人從不喝水卻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還活到了80歲，你看根本沒必要讓我孫子喝水是不是？”

小書生滿臉無奈：“趙爺，我都說了多少遍了，喝水很重要的，你每天飯前雷打不動喝兩碗稀湯，相當于喝水了。”

“小司小司，我這公牛下了一個牛蛋，真的不是是神迹降臨嗎？”

“李伯，那真的隻是牛拉的有點圓啊。”

……

“各位讓一讓，我先去教書啦，等我給我的學生上完課，我再來一一解答你們的問題，好嗎？”

小書生艱難地推開圍堵的人群，叩響不遠處的小屋。

緊接着，一位清秀的少年拉開院門，小書生走進去，飛速将門反鎖住。

終于……小書生靠着木門慢慢滑落，仰頭望着萬裡無雲一碧如洗的藍天，無聲地歎了口氣。

天天和村民們打交道，真的太累了啊！

小院外長着些歪歪扭扭的樹，葉子是墨綠的，沉重仿若密不透氣的牆，磚石的縫隙裡布滿幹枯泛黃的苔藓。

知了也不停的叫着，似乎要趕在生命即将逝去的時候紀念它那短暫的一生。

那大樹下，有兩位男子斜靠着站在樹下，中間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神色各異。

仔細看，其中一位竟與那被圍在人群中的書生長得一模一樣，除了略微圓潤些許。

可周遭明明來來往往的，卻沒人注意到這兩位奇怪的客人。

司寇鸾一屁股坐在地上，捶打着自己的腦袋，把頭發搞得亂七八糟像鳥窩，絲毫不顧及自身形象。

好在他身上一直有着隐身咒，除了景星灼沒人會看見這副狼狽模樣。

他心裡煩啊。

他想不明白，明明不久前還在與那個桑醉墨打鬥着，怎麼突然來到了這個未知的幻境呢？

都怪那個江湖騙子。

司寇鸾舔舔舌頭，擡眸，眼底湧現出恨意：“師兄，你不恨桑醉墨嗎？”

景星灼沒有回複，隻是緊緊盯着小書生身影消失的那扇木門，不知道的還以為那個小小的院子裡埋葬着天大的寶藏呢。

“這個秘境不尋常，師兄，不然我們暫時先休戰聯手吧，先去找桑醉墨算賬，然後再回歸之前的狀态。好嗎？”

人的精力有限，這個幻境又給他一種極度危險的感覺。

司寇鸾不想在破解幻境的同時還要想方設法避開景星灼那些防不勝防的彎彎道道。

“喂喂……你有在聽我說話嗎？”他伸出手掌在景星灼眼前搖晃擺動，“沒有人告訴過你，别人講話時要認真聽嗎？”

景星灼有些嫌惡地抓住了司寇鸾的手，卻被對方猛然甩出，于是沒有笑意地勾了勾嘴角。

眼底仍是漆黑一片，如同看不到全貌冰川、永不流動的死水，冷冰冰的。

“難道小師弟這樣子是很有禮貌的行為嗎？”

景星灼隐隐約約感覺，司寇鸾好像喜歡将事情的所有發展和結果都推到他身上，自己則是躲在後面推波助瀾，仿佛事情的進展與他全然無關。

簡而言之，喜歡……狐假虎威？

“我就樂意這樣。”

“那我也樂意這樣。不過小師弟，你要如何保證在休戰期間不會攻擊我？”

景星灼垂下眼眸，視線落在司寇鸾亂七八糟像雞窩般的頭頂，出言道。

小師弟的提議自然也是他期許的，他目前實力隻恢複到元嬰境初期，一些特殊的功法根本無法使用。

“呵，可找麻煩的人向來不都是你嗎？”

司寇鸾小聲嘟囔，伸手從萬寶囊裡翻出了一張符紙。書寫這張符紙時可是幾近榨幹了他所有的靈力。

符紙上刻畫着一種稀奇古怪的符文，這種符文可以完美維持住他們現今微妙的關系。

隻需兩位契約者注入些許魂魄進入符紙，半月内，對彼此的所有攻擊都會反噬到自身。

景星灼指尖随意觸碰一下那張符咒，下一刻，符紙微微發熱，花紋泛起金光，盟約生效。

司寇鸾并不奇怪景星灼會同意這個方案，在某些事情上，他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可是這麼快便同意聯手卻着實超出了他的意料。

這麼想來，自從來到中三天，師兄便安靜到無比詭異。

司寇鸾收起符咒，打了個哈欠：“走吧，沒什麼可看的。”

這個幻境真的是奇怪，出現了兩個一模一樣的青年。唯一不同的是，一個來自過去，而另一個，來自現在。

過去的他上演着過去的往事。作為故事的親曆者，司寇鸾對自己的過往提不起絲毫興趣。

景星灼已然走到後院的窗戶處，側身将耳朵貼在木闆上，眼睛也透過窗戶斜望向屋内。

少年與小書生并排坐着，兩個腦袋湊在一起，看一本厚厚的詩籍。

少年指尖點點，劃過紙面發澀的書籍，聲音帶着未出世的懵懂：“……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他指尖翻飛就要翻頁，卻被書生時期的司寇鸾阻攔。

“這句話你要牢牢記住的，考取功名後也不能成為貪官，懂嗎？”

“我又不是笨蛋……”少年喃喃自語着，并未讓自己的老師聽清。他靈機一動，好奇發問：“老師，所以你那時候進谏忠言，也是這麼想的嗎？”

“那是自然，隻是沒想到聖上連這點真話都聽不得。”

趴在院外偷聽的景星灼不屑哼笑，小師弟一如既往膽大，身為平民，卻什麼話都敢往外說啊。

……

“進谏忠言？”閑來無事跟着景星灼一起旁觀的司寇鸾低聲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