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活了也不太對。
出現的隻是一道神像的虛影,那虛影金光燦燦,無比高大,居高臨下地俯視闖入的叨擾者:“你們……拿走了……我的東西……我要懲罰……你們……”
什麼鬼亂七八糟的,他們第一次來,能拿走什麼東西。
司寇鸾心裡吐槽着,扭頭看向紅衣女子,他們恰巧對視,互相微微點頭。
隻聽“铛”的一聲,顧绾一拔出長劍,劍光一閃,劍風淩冽,帶有煞氣的劍勢排空而至,強勁至極。
無數劍光朝着目标斬去,虛影逐漸變得七零八落,沒過多久,卻又逐漸開始聚合。
神像虛影怒視那抹紅衣,它擡腳,想要踩碎那名女子。顧绾一也不躲,即将接觸到她時,虛影卻突然踩空,掉入了腳下的虛空。
女子玩味一笑,雙足一頓,身子輕盈如飛,也騰空躍入,紮起的頭發随意飄散。
虛影剛剛來到這片天地,就被囚禁到一個金字構成的樊籠裡。
普通的符咒自然是圈不住虛影,奈何對方運氣不佳,遇上了持有神器的司寇鸾。
司寇鸾握着“流霜汀白”,筆走龍蛇,不斷填補着被虛影因憤怒而撕碎的符文。
寫了幾個符文後,他有些厭煩了,愠怒般擡眼看着虛影,這破玩意兒怎麼那麼精力旺盛。
青年目光掃過不斷掙紮的金色虛影,眼底迅速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狡黠之意。萬寶囊随手一抛,單手握住一個黑色磚石般的古樸玩意兒——“仙人卧祥雲”硯台。
“流霜汀白”顫抖着接近自己的好友,當它的筆觸蘸上那硯台上金色殘存的墨時,萬道金箭齊發似的光照耀,那符文構成的樊籠突然實體化。
金色虛影想趁着替換的瞬間沖出來,卻沒成功,他像是一同被實體化的那般,撞上了一個冰冰冷冷的石闆。他咆哮着想要拆掉,卻隻是無能地留下道道抓痕。
司寇鸾用蘸有墨迹的神器再次寫下了一道符文,扔向紅衣女子。紅衣女子劍尖一挑,魔劍的煞氣便浸染了整張符文。
那帶有煞氣的符文奔向了樊籠裡的虛影,接觸到他時,突然劇烈爆炸。
“嘭——”
虛影破碎成的金色碎片、實體化樊籠破裂的石闆碎片、還有那些金色符文被撕裂的痕迹混在一起,四處飛濺。
風月星辰決内連星空都在搖曳,忽明忽暗地閃了幾下。
寺廟裡面并沒有被破壞。
司寇鸾和顧绾一回到現實時,發現那種危險的感覺消失了。
心有所感,他們幾乎是一同擡頭,看向神像。
——等等,神像的頭呢?
司寇鸾廣袖一甩,踏空氣輕點幾下,便來到了神像頭部的斷口平齊處。
那裡散發着一種兇狠、詭異與嗜血混雜起來的陰冷氣息,隻是靠近,便令白衣青年不寒而栗,全身細胞都叫嚣着要離開。
他伸手,剛一碰觸,手指開始變黑化膿融化,侵蝕着他的意識。
遭了,這切口是新的。
*
張木亭興緻缺缺地呆在寺廟門口,他無聊打了個哈欠,身邊已經堆滿了被洿穢污染的怪物屍體。
——這些怪物感覺變弱了。
突然,身着粗布衣的少年擡頭,看見白衣青年如雲般躍出來,他激動地笑,像個二傻子:“仙君!”
他敏銳地發覺不對勁,笑容僵在臉上。清黎仙君憂心忡忡,眉目不似往日般舒展,而那個魔界知名女魔頭的商淩珂,也目光沉沉地望向某個方向。
——那是青城山所在的方向。
司寇鸾沒有心情言語,隻是化為一團霧氣,卷走顧绾一和張木亭,踏雪無痕術所能到達的速度提升到了極緻。
“師尊!”
張木亭跌跌撞撞地跑向飛燕堂的金殿大門,那裡地上放了一個蒲團,一位男子身着飛燕堂淡黃色的法衣,在那裡安靜打坐,似乎一切都沒有發生,那些厄運隻是清黎仙君的猜測。
他的心髒狂跳不止。
張木亭來到男子的身邊,發現那是他的同門師兄,他暗自松了口氣:“師兄,我師尊呢?”
打坐的男子保持着安詳的笑容,沒有理會。
“師兄你醒醒!”
“師兄!”張木亭伸手去碰男子的法衣。
少年心中充滿駭然,嘴巴因驚恐而泛白 ,雙手微微顫抖,眼中透露出無法遏制的恐怖情緒。
師兄的頭突然滾了下來,鮮血淋淋滴啦一地。
随後跟來的司寇鸾和顧绾一隻是沉默着看着。
在遠遠望見青城山環繞着的陰暗狠厲的煞氣時,靈力高強的他們已然知道發生的事情。
緊趕慢趕,終歸還是來晚了。
少年尋着那條曾走過無數遍的小徑,小徑沉悶而僵直,沒有一絲風,墨綠色的樹木仿佛凝固,粘稠的空氣彌漫着血腥味。
他丢了魂般走進後院——那是弟子和弟子的家人們歇息的地方。
打開熟悉的門,滿地的屍體。
——這是他曾經的師兄師姐師弟師妹。
屍體和屍體都變得發黑粘稠,滴落下綠色的不明液體,光是看見,就讓人頭暈目眩。
少年眼角滑落淚水,不顧雙手的腐蝕流膿,精神的污染,翻找着自己的好友。
終于,他看見了熟悉的臉,自己最好的朋友。
張木亭再也忍不住,跌坐在肮髒的石闆路上,像一頭走投無路的小獸,嚎啕大哭。
司寇鸾施加了一個少見的咒語,讓滿院的屍體恢複生前最美的時候。
又從百寶囊中拿出一件件幹淨的外衣,蓋到張木亭這些同門的身上,明明知道沒有用,他還是勸解:“我補全了他們被撕碎的靈魂,讓他們能夠完整的投胎。”
“請你節哀。”
少年木然:“仙君,你能起死回生嗎?”
司寇鸾無奈搖頭,他做不到,換言之,世界上所有人都做不到,除非以惡鬼或者行屍走肉的形式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