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貓也越來越适應現在的生活。除了偶爾不定期地失蹤，其他的時間，它都會待在家裡。

它非常喜歡陽光曬過的庭院，總會在夏油大人午睡的時候湊過來，跑到他身上踩踩踩，最後團成一團，窩在他胸口處。但白色的毛發落在黑色系的衣服上格外明顯，所以每次五條悟都能找到夏油大人‘偷吃’的痕迹。

它和五條悟不愧是同一個人。

它喜歡偷吃五條悟藏起來的甜品，會時不時捉弄一下不拘言笑的伏黑惠，比如把伏黑惠的書包藏在自己的肚子下面，笑嘻嘻地看着伏黑惠到處找卻找不到。它會在修先生到訪時突然蹿過去，試圖絆倒他；也會跟在紫苑夫人身後，喵喵咪咪地對她撒嬌。

五條悟恢複了紫苑夫人的身份，并對外宣布，她是他的第二位母親。出于習慣和尊重，我們并沒有更改對她的稱謂。她也更願意以這個名字存在于世，以此讓世人記住那位已經戰勝了衰老和死亡的女性。

我終于知道五條悟那令人一言難盡性格是怎麼養成的了。紫苑夫人對五條悟簡直算得上是溺愛，修先生對他也是各種縱容。

紫苑夫人時常會來探望我們，還會帶着她親手制作的點心。她制作的老式甜品真是一絕，甜而不膩，酥而不油，滿口留香，大概有什麼不外傳的秘方。

偶爾，五條悟和白貓會幼稚地為争搶最後一塊點心的歸屬而打起來。這時候夏油大人就會拉架，掰開甜品，一人一半。雖然有可能，他會偏心地把給五條悟的那半稍微多分一點點。

祈本裡香說，每個成功的男人背後，都有一個愛他的賢内助。雖然她當時是在表示她願意做乙骨憂太的賢内助，但我覺得，夏油大人可能更符合‘賢内助’這個定義。

别看夏油大人現在賦閑在家，實際上，修先生把五條家的所有地下産業都交給了夏油大人。他們的談話避開了五條悟，卻沒能躲得開那隻神出鬼沒的白貓。

白貓不開心了，于是我也知道了修先生與夏油大人之間達成的協議。白貓讓我之後找個時機，把這件事透露給五條悟。

那天，修先生找到了夏油大人。寒暄了幾句後，他給夏油大人介紹起了五條家管轄着的‘黑色’以及‘灰色’的地帶。然後，他微笑着詢問夏油大人：“有人站在陽光下，就得有人活在陰影裡。我舍不得讓悟去接觸那些，所以夏油先生，這些可以拜托給你麼？當然，作為回報，裡面牽扯的資金、人脈、以及情報網，等你收服後都會歸屬于你。五條家也會資助你以後事業或任何政商活動所需要的所有經費。隻希望未來有一天，如果悟需要用到你手裡的情報，你可以無條件地去幫助他。”

夏油大人也笑了：“雖然看上去您是把悟不想做的事情交給了我，但實際上，這些産業才是最有威懾力的吧？您願意交給我這些，隻是因為我是悟的伴侶嗎？您有沒有想過，如果我收服了這些産業，它們可就都變成我的資本了。如果哪天我和悟分開了，這些也不會再回到五條家。”

“是，也不是。”五條修依然面帶笑容。他周身的氣質一直如此，不急不迫，溫和從容，“我的确是因為你是悟的伴侶，所以才會選擇和你坦誠五條家的産業布局。畢竟受人所托，我需要保護悟和五條家。但把部分産業交付給你，不是強迫，而是請求——我希望能利用五條家的産業，把你和悟的利益綁在一起。即使哪天你不再愛他，但因為你們的事業緊密相連，你也不能輕易離開他。這算是一種變相約束。因為我了解悟那孩子，他和他的父母一樣，要麼對感情一竅不通，要麼一動心就是一生。夏油先生，世事難料，人心易變。隻有共同的利益會永遠存在。這是我作為一個父親，為我的孩子謀的退路。雖然有其他的手段能讓你與五條家永遠捆綁，但悟可能會因此而恨我，所以，我隻能把所有的謀劃都放在明面上。你願意接受嗎？”

“您說得那麼懇切，讓我怎麼能拒絕呢？”夏油大人笑着回答，“更何況同悟走到一起時，我就有‘把生命獻給他’這種覺悟了。咒術界需要‘六眼’，就像人們需要新的希望。就算是為了我的理想着想，我也會助‘神子’登上他的神位。您盡管放心好了。五條家不用給我任何回報，因為我對悟是真心的。我是自願去做他的影子的。悟走在陽光下就好，其餘的那些，我來替他背負。”

五條修微微有些動容，他拍了拍夏油大人的肩膀，語氣變得親近了很多：“那麼，悟就拜托你了，傑君。但我也同樣希望你不要太過勉強自己。畢竟在我心裡，你也同樣是我的孩子。如果你之後有任何困難，請随時與我說。”

“啊啊，我會的。”夏油大人回答。

除了接手五條家的部分産業，夏油大人還向紫苑夫人請教了很多神道方面的問題。

紫苑夫人很樂意分享她所了解的知識，畢竟雖然宇都宮家即使被滅門，但家族的傳承還在。她送給了夏油大人很多她陪嫁時帶到五條家的書，并且向夏油大人介紹了其他的神道家族：“宇都宮家有很多姻親，很多都是很古老的、現在已經半隐退的世家。這些家族多從平安時代的陰陽師家族繁衍而來，專門侍奉各種天神。我記得我好像有位小姨，嫁到了京都侍奉稻荷神的藤原家，她生了一個靈力很強的兒子，從出生起就被定為伏見稻荷大社下一代的神主。雖然比悟小一些，輩分上卻是悟的叔叔。有機會的話，真該介紹你們認識一下。”

“我隻是曾經遇到過一個擁有着和宇都宮家祖傳術式十分相近術式的人。但在咒術的範圍内，我找不到他如何能操控已死之人身軀的合理解釋，所以才在想，他使用的會不會是其他的能力？”夏油大人詢問。

“有可能是陰陽術。畢竟逆轉已逝之人生死，把亡靈強行留在人間，改因果，通鬼神，這不是咒術的範圍，而是神道的力量。”紫苑夫人的聲音溫柔，“神道的世家們總是相信，這世界是有神的。雖然祂并不一定會被我們人類看見，祂的行為動機也不一定會被我們理解，但世事運轉，皆有規則。這就是神存在的證明。”紫苑夫人用手指指向我，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比如那個孩子和你，看起來都像被神特殊祝福過。我沒有證據，那隻是一種感覺。但有的時候，看不見的事物，并不代表它不存在。就像我雖然看不見咒力，但我們都知道，詛咒和咒術是真實存在的。所以夏油先生，請相信這個世界的因緣與緣份，它們能超越生死，然後終有一天以‘果’的形式降臨到你面前。即使那個時候，你也許并不會再記得。”

三月底的時候，新宿禦苑的櫻花開了。

五條悟和夏油大人紛紛抽出時間，帶我、美美子和伏黑惠出去賞櫻。據說這是我們小學春季學期開學前的最後一次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