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都是看臉的生物,所以沒有人相信祂是神明,反而個個都認為祂是僞裝成神明的詛咒,對其口出惡言。
人們厭惡祂,神官驅逐祂。偏偏祂才剛誕生,神力弱小,沒辦法用神迹證明自己。所以,如果沒有發生意外的話,日複一日下來,這個神明很快就要消失了。
因為說到底,神明也是一種可悲的存在。神因信徒而活,沒有了信徒,神便失去了存在于世的根基。
不過,萬幸的是,在祂的身形即将消散之前,祂遇見了一位懷着孕的母親。那個母親不知為何被攔在了寺廟之外,她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對祂許願:“神明啊,你能不能幫我保佑我那未出世的孩子?”
面容醜陋的神明答應了。就這樣,祂擁有了祂第一個信徒,從此不必再擔心随時消失。
在那之後,神又陸陸續續收到了更多祈願。
它們都是被其他神明拒絕的,卻又十分迫切而衷心的祈願。
隻是,願望也分好壞嗎?
實現願望,也要先辨别許下願望的人是好人壞人嗎?
初生的神明沒有在意過這些。祂隻遵循着等價交換原則,想要實現多少願望,祂便收取多少代價。漸漸的,惡|神|的|名号流傳了出去,祂的信徒也越來越多。
但有些事情,即使是神,也是無能為力的。所以夜裡,人們經常能聽見嗚嗚的風聲,他們說那是那個惡神在哭……
“故事講完啦,你有什麼想問我的嗎?”
我腦中還在回想故事的最後一句話,于是問他:“神明也會流淚麼?”
五條悟說:“會的。”停頓了一下,他補充,“也許是為了祂那注定早夭的女兒”
我們兩個又沉默地走了一段路程。
五條悟突然開口:“或許,如果我有小孩子的話……”
“嗯?”
他擡起手臂,舉着我的腰,把我從他肩上抱下來,放在地上:“嘛,肯定不會是像惠那種鋸嘴葫蘆般硬邦邦的臭小子,也不會是喜歡在暗地裡偷偷罵我的壞丫頭。”
他從後背推了我一把,我向前踉跄一步,周圍的黑暗迅速褪去,不斷湧現的色彩仿佛夢境将醒。
我急忙轉頭看他。
五條悟仍處于黑暗之中,蹲在剛剛推我的位置。他雙手抱膝,沖我揮了揮手:“下次見啦,傑唯一的小遺物。”
意識消失的前一秒,我看到他摘下了覆面。在那雙藍眼睛的注視下,他嘴角的笑容堪稱溫柔。
“你醒了!”我睜開眼睛的瞬間,就聽到了庵歌姬驚喜的聲音。她迫不及待地站起身,快走兩步,探頭向下方喊:“喂,五條!夏油!别打了别打了!人醒來了!”
我吃力地支起手臂坐起來。腦袋至今還暈乎乎的,但這不妨礙我察覺到現在我們是在咒靈的背上,漂浮在半空中。腳下的聲音十分嘈雜,我聽見藤原悠鬥扯着嗓門大聲哀求:“不是,大侄子!表哥!叔!二大爺!爹!我是您大侄子還不成嗎?!難不成您真要我叫您一聲爺爺?要這麼叫了,咱祖宗能從墳堆裡爬出來揍我。悟哥,别沖動!你聽!咱侄女兒醒了。傑哥!明治神宮可就這麼一座,今天你讓他拆了,明天我從哪兒給他找重建的木材啊!”
我還沒想明白是怎麼回事,五條悟的身影突然瞬移到了我身側。他闆着臉,六眼認認真真地掃視了我一遍:“你沒事了?”
我有些茫然,卻還是回答:“沒事了,五條爸爸。”
他挑挑眉,似乎是不放心:“真沒事了?!”
我猶豫着,打量着他的神色,還是點了點頭。
“那也是他們的錯!”五條悟胡攪蠻纏,他臉上露出不羁的冷笑,“明治神宮自己養出來的堕神作惡,本來想偷着私下解決了,卻沒想到牽扯到了咒術界的人。為了洗脫自己的嫌疑,幹脆把髒水潑到詛咒身上,反咬你是與詛咒達成了交易,這才會昏迷。我倒要看看,哪個神官敢污蔑我女兒。反正五條家向來不信神,所以我也不怕把神龛掀了,看看裡面供奉的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滿嘴謊話的神不被驅離神壇,難不成留着騙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