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夏油大人和五條悟的房間，除了那個我隻在時尚雜志上見過的意大利高定版懶人沙發外，最顯眼的就是夏油大人花了大價錢買來的紅木書櫃。隻不過，看起來有些年代感的傳統書櫃裡擺放的卻不是什麼古典名著或是奇書珍本，而是一堆堆《培養富足的孩子》、《父母的習慣恰到好處的養育》、《父母的習慣反脆弱養育》、《勇氣教養法》等等，會出現在報紙推薦上的生活暢銷書。

五條悟正趴在榻榻米上打遊戲。聽見我進來，隻有耳尖動了動，半分眼角餘光都沒分給我。

我也并不在意。反正我是來‘碰瓷’的，他不在意我倒好。

“五條爸爸，學校成績單……要簽字。”我慢吞吞走到他的腳側，繼續向前，假裝被他修長的大長腿絆到，徑直向他摔去。

但就在我以為，我會被無下限彈開時，很神奇地，我硬生生地砸到了他的腰上。

頭頂立刻響起吸氣的聲音，我聽見了他嫌棄的嘟囔：“嘶——我的老腰啊。你好重。”

顧不得膝蓋磕在地上的疼痛，我下意識地反駁：“你才十八！”

“十八也是你爸！”他扔下遊戲手柄，揉着腰坐起身，龇牙咧嘴地向我伸出手：“成績單呢？”

我拿不準他的想法，這時反倒不敢把成績單給他了。于是，我把手背到身後：“沒、沒什麼。”

他狐疑地瞥了我一眼，然後突然彎腰，仗着自己手長腿長，一把将我藏在背後的卷子奪到自己面前：“拿來吧你。”

看着他目不轉睛地盯着試卷上的分數，我的神經立刻緊繃起來，身體也不由自主地站直，規規矩矩，頭低得像隻小鹌鹑。

他……為什麼不說話？是覺得我給他丢臉了？還是覺得我太笨了？但我剛剛怎麼沒碰瓷成功？明明之前看到過……

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我聽到了五條悟的聲音：“五十八？”

我故作鎮定地‘嗯’了一聲。

“然後美美子五十二？”

我又繼續‘嗯’了一聲，但這聲明顯要比上一聲聲音更低。

“唔……”五條悟似乎有些頭疼地思考了一下，然後一拍手，自信滿滿地得出結論，“果然還是那所學校有問題吧！老師的水平太差，導緻你們隻能考到這樣的分數。要我說，應該把你們仨送到五條家，專門聘用文學大師來教你們。就是傑太保守，說什麼你們一定要上普通人的小學，長大後才不會像我一樣缺乏社會常識。可老子怎麼了？老子不也一樣十分優秀嗎？你看夜蛾都不敢讓我不及格。”

這要是前世的我，可能沒什麼自知之明，會由此覺得五條悟簡直是我的貼心知己，更加變本加厲地開始附和：對！就是老師不好。讓這麼愚蠢的猴子來教我，怪不得我的分數低。

多虧了羂索，他讓我明白了自己的淺薄。很多事情不能怪别人，中了圈套主要還是因為自己蠢。所以，現在的我并不覺得那個老師有什麼問題。但看着五條悟信誓旦旦的樣子，我隻能委婉地提醒他：“沒準兒……這就是我們最真實的水平呢？”

五條悟似乎很難理解我這句話。他拉下墨鏡、抵在鼻梁上，藍眼睛從墨鏡上方露出，目光灼灼：“你們都是老子的崽兒，怎麼可能笨？”

想了想，他俯身從夏油大人的枕邊抽出一本書，轉身扔給我：“喏，拿着。”

我接住了，低頭一看，看到腰封上的文字：《什麼是最好的父母》——父母應該接受孩子的普通。

“這是什麼？”我問他。

“拿去讀讀，然後你和美美子都寫個讀後感給我吧。”五條悟低頭，用簽字筆在成績慘不忍睹的作文上寫下他的大名，“那是傑讓我看的，現在它是你們的作業了。”

“那你怎麼不讀？”看見他把簽好字的作文還給了我，我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氣。

五條悟又趴回到榻榻米上，懶洋洋地擡手敲了我一個腦瓜崩：“因為……要不是有了你們三個，我可還是個小孩子哦。所以要尊老愛幼，自己能做的事情就自己做，這也是鍛煉你們的能力啦。好啦，去吧。老師要是教得不好記得跟我說，别像傑一樣，總把問題歸在自己身上。在我看來，那才是真的傻呢。”

走出五條悟的房間，我還有些茫然。

就這？

他這麼容易就簽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