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一大早,幾位輔政大臣便來到慈安宮。
“今天是什麼日子啊,讓各位大人都到哀家這裡來?”太皇太後坐在軟榻上端起茶盞。
“禀太皇太後,王爺要換帝師,竟讓劉太傅緻仕還鄉去了。”為首的尚廷之說道。
“換帝師?”太皇太後放下茶盞,“這劉太傅不是教得好好的嘛,怎麼要換?”
“是啊,這劉太傅可是仕林苑大學士,又是先帝的帝師……”
“就是,怎麼能說換就換……”
……
幾位大臣一下便激動地争說起來。
“那換了什麼人啊?”太皇太後繼續端起茶盞喝了一口。
尚廷之道:“老臣聽聞此人曾是狀元,不過當時因一樁冤案受了牽連,未能就任,一輩子落拓。因受了冤屈,聽說對朝廷心懷怨恨呐。”
“是啊,這種人怎能擔任帝師呢!”
“就是就是。”
“受了冤屈的狀元?”太皇太後停住茶盞略思索,“他父親可是那姓沈的太史令?”
“回太皇太後,正是。”尚廷之道,“當年沈太史因受人誣陷入獄,不幸病死獄中。聽說他兒子,也就是此人,後來便天天嚷着什麼‘朝廷無眼,天将亡之’之類的話……”
“嗯……”太後放下茶盞,“後來朝廷不是查明真相了麼?”
“話雖如此,隻怕這樣的人……”
“人已經來了?”太皇太後道。
“禀太皇太後,現已到弘明殿了。”
“罷了,既然是攝政王做的決定,想必有他的道理。且看他如何吧。”太皇太後平靜地道。
“那……”尚廷之也不好再說什麼。
*
鐘景宸一早到弘明殿,便看到一個穿着大袖白麻布衫的陌生中年男人負手站立在禦書房的書架前翻弄着上面的典籍。
聽到腳步聲,他悠悠轉過身來,頭還埋在書頁中,一頭有些亂糟的頭發用根木簪随意束着,與這莊嚴的皇宮格格不入。直到轉向鐘景宸,他的臉才從手中翻開的古籍上擡起來——衰氣與傲氣在他的臉上奇妙地和諧着。
“你是誰?”鐘景宸皺眉問道。
“回皇上,山人是皇上的老師。”這人微微颔首,頭上間雜的花白頭發與他的年紀很不相符。
鐘景宸看了他一眼,道:“胡說,朕的老師是劉太傅,你是什麼人?還有,你在朕的面前竟敢不稱臣,也不行禮叩拜?”
“皇上,這自古隻有學生拜老師,哪有老師拜學生的?”他悠悠道。
“你!”鐘景宸氣得跺腳,“是誰讓你來的?劉師父呢?”
“是承親王爺讓山人進宮來的,至于皇上的劉師父,山人怎知?”他不以為然地走過來。
鐘景宸一聽是鐘濯含,便緊緊抿嘴不再言語。
“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走到桌案前,拿起筆在紙上寫了三個大字。
“沈——悠——仇,哼,朕看到你就憂愁!”他氣呼呼地道。
“皇上,山人是悠仇(音求),不是憂愁。”
“朕說你是什麼你就是什麼,哪兒那麼多話。”他邊說邊往上方桌案走去,看也不看那人一眼。
“既然如此,那就開始上課吧。”他坐下來,單手拄着下巴轉向另一邊。
“唔,皇上不行拜師禮?”
“……”
“那這課可上不了了。”他臉上現出愁苦的表情,假意道:“山人隻好如實回禀王爺了。”
“你!”
鐘景宸聽他這麼說,隻好不情不願地起身來行禮。
沈悠仇的臉上的“愁苦”化為了笑意。
第一天還算平靜地過去了,這第二天一早,承明殿的小太監就來報說皇上病了。
*
“什麼?皇上病了?昨兒不是還好好的嗎?”
阿阮覺着蹊跷,便往承明殿去。剛到殿門口就見到了正在殿前值守的廖葉,這是他們第二次見面。
“虞姑娘。”不等阿阮先開口,廖葉就朝她抱拳道。
“哈,是廖大人。我說過,你不用那麼客氣,叫我阿阮就行。”
她說着,臉上的笑容宛若春日暖陽下的海棠。
廖葉不覺失神了,随即又很快垂下眼,道:“廖葉不敢冒犯。姑娘叫我廖葉就行。”
“那我可不客氣喽,廖葉!”她回應道,臉上的笑容愈加燦爛,雙眼彎成了淺淺的月牙兒。
他微微低頭,将忍不住浮出的笑意隐下,少年的臉上現出一絲腼腆。
“皇上在嗎?”她問道。
“在。不過……”
阿阮正要往裡走,“不過什麼?”
這邊,鐘景宸正在殿内投壺玩兒,罷了又抓了一個橘子,仰在軟榻上翹着腳,惬意地吃起來。
“壞了壞了!”承明殿的小太監佩吉慌忙跑進來。
“怎麼了?慌裡慌張的。”
“皇上,虞姑娘往這兒來了!”
“啊?”鐘景宸一下從榻上翻身起來,“朕得趕緊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