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皇上……皇上是不是欺負娘娘了？”

阿阮沒有說話，隻低頭暗暗坐着。

“我來給娘娘梳頭……”她正要找梳子，卻見到了方才摔碎在地上的螭紋玉梳，“可惜這玉梳……也摔壞了……”

她撿起地上的玉梳碎塊，在手中拼着。

阿阮擡手接過碎裂的玉梳，放在手中摩挲着。

“娘娘……”

*

蕭雪菡隻當鐘景宸在承梧宮歇下了，在打發了皇室宗親後便回了紫坤宮。

一進宮門，見宮女太監們都侍立在殿門外，殿中又是燭火煌煌，心下便已知，于是遣退了身邊的侍女在殿外值守，滿面春風地進入了殿中。

随後，殿門被緊緊關上……

*

承明殿中。

李福全派了人到承梧宮去問了沒結果，心中才愈發焦急起來——皇上不在皇後娘娘處還會在哪兒？這麼大個皇宮，要是出了任何一點岔子，他們幾世也承受不起的！

後來又去了弘明殿、太極殿、錦明園等處，皆不見少帝的影子。

雨這麼大？他能去哪兒？

李福全越想越害怕，正沒法兒了要去回禀太後，卻聽殿門外一個噴嚏聲響起，望去，隻見被雨淋得濕透的鐘景宸正站在那兒——

他陰沉着有些蒼白的臉，眼中的怒火仿若被大雨澆滅，帶着幾分悲戚與沮喪，分不清臉上的是雨還是淚。雨水順着他的衣角褲腿不斷滴流下……寒夜冷雨，讓他的身體有些顫抖。

“哎呀——皇上！”

李福全見此景象吓得臉色都白了，忙不跌跑過來，旁邊的一衆太監宮女忙跪下。

“跪着幹什麼呀！還不趕快扶皇上進去換衣服！”

他邊說着邊揮手招呼着身後那衆人，又忙去扶鐘景宸，撫着他身上濕透了的衣袍。

“哎呀！怎淋得這樣濕……”

他扶着鐘景宸進來，一旁的小宮女忙過來搭手，卻被鐘景宸輕輕甩開，任何人再來攙扶都被驅退。

他失魂落魄般地一步一步向裡走着。走到龍床前的屏風之後，宮人們才忙上來幫他換衣服。

“哎，皇上怎麼淋得這樣濕？這些該死的奴才！要是病了可怎麼好……”

他知道是鐘景宸不讓任何人跟着。又招呼一旁的佩吉：“快去拿碗驅寒湯來——”

“是。”佩吉便退出去了。

“……皇上？”

李福全見鐘景宸仍是一言不發地喪漠着一張臉，比被雨淋濕還讓他擔憂——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哎，頭發也全濕了……”水滴還在沿着發梢滴下，“趕快給皇上擦幹！”

小宮女忙取下鐘景宸發髻上的玉冠，散開了他的頭發，邊擦着發上的水，邊将那一頭的青絲輕輕規整好。

垂散的發絲，更襯得少年如玉般雕刻精細的青澀俊美容顔，隻是原本的紅唇在此刻泛着白，一如他那雙低垂的鳳眼此刻含着的悲戚淡漠。

也就是這眼神裡，李福全知道，他們的小皇帝似乎長大了。

“公公，驅寒湯來了——”

佩吉端着碗進來。

李福全接過佩吉手中的碗，躬身雙手端遞到鐘景宸面前：“皇上，您快喝下吧，否則該着涼了。”

鐘景宸仍舊保持着方才的模樣。

李福全隻好用湯匙舀了輕輕試探地遞到鐘景宸嘴邊，可鐘景宸仍舊不睬，直接背過身躺倒在床上。

“皇上……”

李福全仍端着碗，還想說什麼，見鐘景宸一言不發面朝裡躺着，隻好住了嘴。

夜漸漸深了，鐘景宸仍沒有動靜，似是睡着了。李福全隻好守在他床前。

也許是這場大雨的寒意激發了身體的暖意，躺下後不久，鐘景宸隻覺得身體逐漸熱起來，後來便熱得發燙了。

迷迷糊糊之中，眼前出現了一片有些刺眼的白光。等他适應了這光以後慢慢睜開眼，隻見陽光透過繁花盛放的花架照耀下來，阿阮就在他眼前，她還是現在的模樣，而自己卻變成了七八歲的孩童。

她笑得那樣甜，雙眼如兩彎月兒，燦爛到不真實的陽光灑在她臉上，她拉着他的雙手……

就當如此之時——她的手卻突然松開，一時之間，他隻看到了她越來越遠的背影……

他要追上去，卻發現腳下動彈不得，連聲音也發不出來，他使勁想要喊出聲，可嗓子眼卻像被堵上了一樣……

“唔……唔……”

李福全正在龍床下打瞌睡，忽然聽得一陣低低的嗚鳴聲，立即睜眼清醒過來，發現聲音是從床上傳來的。他湊上前，隻見鐘景宸痛苦地皺緊眉頭，額上滿是大顆的汗珠，嘴緊閉着，不住地發出低吟。

“皇上？”他輕輕推了推鐘景宸的肩膀，鐘景宸仍舊緊閉着眼沒反應，口中低吟不斷，看起來十分痛苦。

他又伸手摸了摸鐘景宸的額頭——

“嘶——”他忙縮回了手，“怎麼這麼燙！”

“壞了，一定是今晚淋得病了。”他踱來踱去，心中萬分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