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景宸心中一沉。
離京城已經不遠了,行不久便看到了城中映出的燈火。
*
城門巍峨緊閉,上下都部署滿了穿甲的士兵,熊熊燃燒的火把襯得這個夜晚極度躁動不安。
三人到城下,不出所料地被把守的士兵攔住。這裡部署了比往常多數倍的兵力,就是隻蒼蠅也難以飛進去。
周旋了一番後,守城的士兵仍然不肯放行,這僵持的動靜倒是驚擾了這些士兵的總領,幾個護衛擁着一個寬腰結實的虬髯漢子朝這邊過來。
鐘景宸心下還有些忐忑,卻見那大漢見了廖葉後,便立即抱拳行禮。
“公子!”
廖葉見此,也示意道:“周領衛。我奉命出城,不想京城竟發生了如此大事。”
“是。”虬髯漢子拱手,又借着火光,防備地打量着鐘景宸和阿阮,“這兩位是?”
這漢子原是京城守衛大将軍廖正榮的部下,對廖葉自然是熟悉的,而天子他卻是未曾見過的。
“額,這是我家的遠房親戚,我父親壽辰将近,我特奉父命去接親戚來京。”
他說的話半真半假,語态倒也從容,那漢子略一思索,便将他們放行。
“慢着!”
正當沉重的城門打開之時,一個洪亮粗沉的聲音響起。
虬髯漢子忙朝那方躬身行禮,隻見一個魁梧壯碩的中年男人走将出來。
“魏将軍。”廖葉也向他緻意。
“公子見諒,”魏禮開口,“廖将軍特有交待,今日戒嚴,不論何許人,就是連一隻蒼蠅也不能出進。”
他特意加重了“廖将軍”三個字。廖葉不好再說什麼。
“既是公子回來了,便同我一起去見将軍吧。将軍先下正在找公子呢。”魏禮道。
廖葉隻得由魏禮等人圍着進城,鐘景宸和阿阮默默跟在廖葉身後,裝作所謂遠房親戚的模樣。
進城之後,隻見戶戶閉門,街上無一閑雜人,安靜得可怕。一路上處處皆是重兵把守,他們手中的火把發出輕微的噼啪聲,格外清晰。
這與兩天前所見到的繁華熱鬧的京城仿佛不是同一個地方。而能将一個如此龐大的繁華帝都變得這般死寂,那人真是可怕。
鐘景宸心下越來越忐忑,他不知道将要發生什麼。而正是這種未知,讓他感到更加可懼。
越來越接近皇城,前方人聲響處出現了一隊人馬,鐘景宸認出了中間那個身着铠甲的精瘦挺拔的中年男人,他就是廖正榮。
他們往這邊過來,很快便接近了廖葉一行人。
他那雙如電的豹眼很快地掃過廖葉,随即驚詫的目光投向廖葉身後的鐘景宸。
“皇上!”廖正榮拜倒在地,身後衆人也都紛紛跪下。
鐘景宸一時愣住。
廖正榮開口道:“皇上讓臣等好找,王爺正焦急等待皇上,請皇上移步玄天門!”
眼下已不容再辯駁,京城宛若一張由鐘濯含布下的巨大漁網,鐘景宸隻得由着廖正榮這個爪牙護衛着前往玄天門,去見那個坐等收網的人。
廖正榮經過廖葉身旁時,皺眉瞥了他一眼,廖葉瞬時低頭,不敢去看他。他知道自己又一次犯了大錯,而這樣的錯,有可能會搭上他廖氏一族的前途命運。
暗夜沉沉,連火光也顯得冰冷。踏往玄天門的每一步都是那麼的沉重。
天幕下的玄天門巍峨聳峙,其後便是皇宮。皇宮的主人此刻正從外面被“押送”着來。而玄天門下,攝政王鐘濯含正高坐在金椅上等待着他們。
看到鐘景宸又這般回來了,他狹長的美目微微眯了一下,随即便起身上前,假意恭敬拜迎,道:“皇上可終于回來了,實在讓臣好找。”
“朕……”
鐘景宸猶豫了下,不知道該怎麼去解釋。他平日裡總覺得自己恨透了鐘濯含,以為這股仇恨的力量會讓他不再怕他,可真正站在他面前,他到底還是怵了。
倒是一旁的阿阮接口道:“皇上作為一國之主,當心懷天下,體察萬民,故出宮查訪,體會民情。”
鐘景宸看向她,心下一觸。
“哦?”鐘濯含擡眼,“皇上要心懷天下,也當先禀告過太後,像這樣偷偷溜出宮去,實在不合天子做派呢。”
他繼續道:“一路進京城,皇上也當看到了,為了找皇上,宮裡和整個京城要弄出多大的動靜。”
鐘景宸低眸。
“是朕欠缺考慮,一時興起便……”
“好了,請皇上随臣回宮吧,太後娘娘還等着皇上呢。”說罷,他一隻手抓住鐘景宸的手腕。
“……”鐘景宸想要掙脫,卻發現他的手如鐵爪一般,根本無法掙脫。
“好在皇上平安回來了,否則……”他湊近鐘景宸耳邊,握着他的手加重了力度,“叫臣怎麼好呢?”
鐘景宸吃痛,卻又使勁忍着,不肯表露出來。
這一來,鐘濯含更加來勁,拉着鐘景宸便往宮門進,仿佛拽着一個犯了錯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