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坤宮。
“皇上如此任性妄為,實在叫人不放心,我看皇上該好好在宮裡靜心反思一下了!”
鐘濯含責備的聲音在殿内回響着,他特意強調了“靜心反思”四個字。
鐘景宸站在下方,默默垂首,不像天子,倒像一個犯了錯的孩子。聽鐘濯含這樣說,顯然是要對他采取什麼措施,他擡頭看向蕭雪菡,試圖祈求她的幫助。
“母後……”
“景宸,你這次的确太大膽了,你知道你讓母後多擔心嗎?要是出了什麼事可怎麼好?”蕭雪菡道,又看了眼鐘濯含,“你皇叔說得對,你是該好好反思一下了。”
鐘景宸聽她這樣說,暗暗咬緊了下唇。
這時,阿阮站出來:“母後,此次出宮全是我的主意,與皇上沒有半分關系,要罰就罰我吧。”
“阿阮……”鐘景宸看向她。
“還有你,阿阮,你身為皇後,又比景宸年長,不但不規勸他,反而教唆他做這樣的事情,你……哎!”蕭雪菡搖頭,“你好好在承梧宮思過吧,沒有哀家的旨意不許出來,更不許與皇上見面!”
阿阮早已做好了受罰的準備,但聽到蕭雪菡這麼說,心裡到底一沉。
鐘景宸見此,忙向蕭雪菡求情: “母後,阿阮她……”
“夠了!你們都各自回去好好反省吧。”蕭雪菡不再理會。
自此,承梧宮的大門被緊緊關上。
*
曆經了不安的一夜,翌日清晨,剛打開寝殿的門,還未出去,鐘景宸便看到了矗立在兩側的戍衛,他們沒有表情的陌生臉龐和身上的甲胄、手執的兵器,讓他心頭一沉。
明知有變,他還是強作鎮定,故作無事地跨出了門檻。隻是,剛出門就被兩側的戍衛擋住——諒他們還不敢拿出兵器攔他,隻躬身拱手擋在他面前。
“皇上請回!”
兩個戍衛齊聲道。他們的聲音粗亮有力,與尋常的皇宮禁衛全然不一樣。他心下便已了然。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知你們要讓朕回哪兒?”鐘景宸負着手,目光越過他們。
兩個戍衛不言,隻保持着方才的姿勢。
鐘景宸見如此,便直往前走。
“皇上請回!”有力的聲音再次響起,兩個戍衛抱拳單膝跪下擋住了他的步伐。
他的怒氣,無奈,與無助,凝結在眉頭,定定地道:
“是朕從你們身上跨過去,還是你們擡着朕的屍首出去?”
一時間,空氣恍若凝滞。
“皇上——”
一道聲音響起,是廖葉,他朝鐘景宸行禮,“請皇上稍安。”
他沒有去看廖葉。
“稍安?這樣讓朕如何安?快讓他們退下!”
廖葉未有任何行動。
“卑職等也是奉命行事……”
“哦……”鐘景宸轉看向他,“原來如此啊。”
“奉命?如今朕就在這兒,你,到底是奉誰的命……”這是他第一次正面與廖葉說這樣的話,“将朕囚禁在此?”
“卑職不敢。”廖葉道。
“哼,‘不敢’……”他環顧了一圈周圍的天空。
廖葉不言,隻拱手目視下方。
鐘景宸冷笑幾聲,甩袖回身進了寝殿。
一連數天,鐘景宸就這樣被困在承明殿不得出去,派去紫坤宮的人也隻是帶回“好好反思”四個字,那紙上的确是蕭雪菡的親筆。
隻是這一日,佩吉帶來了承梧宮禦醫頻頻出入的消息,再探才知竟是阿阮病了。
“什麼?”鐘景宸立馬起身,臉上滿是擔憂,恨不得一下飛到承梧宮。
他坐立不安地在殿内走動,心中焦急卻又不得出去。
看着殿外值守的戍衛,想要硬闖是不可能的,反而會帶來更大的麻煩。他思索片刻——隻今唯有一計。
暮色降臨,皇宮逐漸被黑夜籠罩。承明殿中安靜的燭火映着夜色,微微搖顫。
突然,一聲大喊打破了這甯靜——
“走水啦——”
随着呼喊,大片的火光映出承明殿的窗,一時之間宮女的呼喊聲不絕,太監們慌忙着往來奔跑救火。煙和火光交織着,承明殿陷入一片混亂。
不久,這動靜就傳到了承梧宮。
小桃兒遠遠便看到閃爍的火光和冒起的黑煙,便忙跑進來告訴阿阮。
“娘娘,不好了,承明殿好像失火了!”
“什麼!”阿阮驚得從床上起身來。
她馬上想到鐘景宸此時還被關在承明殿中。
“小桃兒,你快去看看!”阿阮心中急得有些恍惚,下床時腳下竟有些飄忽。
“哎!我這就去,娘娘先别擔心。”小桃兒忙跑出去了。
她剛出去,阿阮就覺得心怦怦在跳,越來越坐立不安,她來到寝殿門口,倚在門邊,夜風帶來燃煙味,承明殿上方的天空一片紅。
她眼下隻能着急卻做不了什麼,眼前的景象模糊了,兩行淚從她的臉頰滑至頸部,原本白皙的皮膚上,此時布着一片片紅色的疹痕,一直延伸到若隐若現的紗衣下。
焦急的等待讓人感到時間格外的長,正當她打算不顧一切出宮去時,宮門外傳來了動靜。
不一會兒,隻見小桃兒帶着兩個小太監進門來,夜色中人形模糊,看不出是誰。
“娘娘!你看是誰來了——”
小桃兒激動的聲音裡帶着欣喜。
阿阮循聲擡眼,一眼看到了承明殿的小太監佩吉,他前邊站着的那個比他高一些的人,雖身着太監青衣,卻如明月清桂一般,即便在暗夜之中也能遙遙感受到他身上的出塵氣質。
——那人不是誰,卻正是鐘景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