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阮……阿阮!”鐘景宸朝她走來,步履漸快。
她用盡力氣急急提裙走下台階朝他來,口中喃喃:“景宸……真的是你嗎?”
兩人在階前執手相望,不論是思念還是擔憂,此刻都盡在無聲的凝噎中。
“看到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他不住地撫着她長發垂散的後背,卻感到她似有消瘦。
正在這時,阿阮突然往下一沉——
“娘娘——”小桃兒叫道。
“阿阮!阿阮你怎麼了?”鐘景宸忙扶住她,将她抱至寝殿中。
方才憂思過甚,又因着光線昏暗,竟未注意到她身有不适,此時對着光,才看到她露出的白皙脖頸上那一道道的猩紅疹痕。
“這……這是怎麼回事?”鐘景宸看着阿阮頸上的紅痕,又看向小桃兒。
“這……這是……”小桃兒支支吾吾一時說不出什麼。
鐘景宸不再多問,修長的手指顫顫輕輕地撫過那紅痕,心疼不已。
阿阮漸漸清醒過來,看到鐘景宸擔憂的目光,她忙擡手遮掩脖頸上的紅痕。
“不要看……”她别過臉去,那紅疹已經蔓延到下颌。
“不……阿阮……阿阮你受苦了……”他抱住她,情辭懇切,“不管變成什麼樣,阿阮在朕心裡永遠都是最美的!”
阿阮閉上眼,在他懷中感受着熟悉的氣息,随即,她睜開眼,輕輕推開了他。
“還請皇上到屏風之後……”她回避着他的目光。
“阿阮……”鐘景宸隻得松開她。
米杏色的蘇繡屏風将兩人分隔開來。
阿阮就坐在屏風之後。隔着朦朦胧胧的屏風,他卻觸碰不到她了。燭光從屏風後融融暖暖地透過來,同時将她曼妙的剪影映在繡海棠花的屏風上。
她長長的睫毛,她精巧的鼻尖,她線條優美的下颌,都清晰地映在上面,粉瓣的嬌美海棠正綻放在她的脖頸和胸前。
——那麼近,卻又那麼遠。他不禁伸手想要觸碰,指尖卻隻碰到屏風上沒有溫度的海棠。
“阿阮……”
正當此時,殿外傳來佩吉的聲音。
“皇上,咱們得趕緊回去了,火滅得差不多了,隻怕他們現在正在找咱們呢。”
鐘景宸聽了,隻得戀戀不舍地站起身來,目光仍看向那屏風。
“阿阮,你保重好身體,朕先回去,待朕解決了眼下的事情就馬上來看你。”
臨走出門時,又回過身說了一句:“萬萬珍重。”
方才出去。
待鐘濯含趕到承明殿時,隻見濃煙下燒毀大半的宮殿和龍袍殘缺、頭發淩亂的鐘景宸。
*
承明殿大火的事情一時之間引起朝野震動,加之鐘濯含對少帝名為思過實則軟禁的做法,惹得朝臣衆怒,這日,尚廷之為首的一幫大臣便早早來到乾政殿。
“王爺,你這樣做是否太過分了!皇上乃天子,你敢竟将皇上軟禁起來,如此,不知王爺下一步将要做什麼!”尚廷之憤憤道,身後的大臣們也随聲附和。
“丞相大人,這‘軟禁’二字本王是萬萬不敢當啊。”鐘濯含道,“皇上年少輕狂,本王既然身負攝政之責,本當對皇上加以管教,這也是為了國家社稷。請問有什麼問題嗎?”
“哼,到底是為了國家社稷,還是為了王爺自己啊?”
“你——”
尚廷之這樣直言不諱地說出來,倒讓鐘濯含一時語塞,他眼中騰起怒火,看向尚廷之。
“要不是因為天佑我皇,得以逃脫這場大火,否則,今日不知是何情形!”尚廷之繼續道。
“哎呀,這好好的怎麼就起火了?”
“是啊,不知道查出來沒有……到底是誰放的……”
……
朝臣之中一時竊竊私語起來。
“好了!”鐘濯含叱道。
殿中又靜下來,尚廷之仍繼續道:“是啊,究竟是誰放火燒的承明殿?您說呢,王爺?”
他故意對鐘濯含這樣說,殿内的大臣們一時之間都看向鐘濯含。
“我說什麼?”鐘濯含走到尚廷之面前,“尚廷之,你懷疑是本王放的火?”
尚廷之故意偏過視線不去看他,道:“老臣可沒這麼說。王爺自己清楚。”
“你……”
“這皇宮中數十年未見失火,何以這麼巧,恰巧在皇上被關在承明殿期間,這承明殿就起了火呢?”
“是啊……”
“就是……真奇怪……”
朝中又低聲讨論起來。
“本王不知。本王隻說一句,這火與本王沒有任何關系!”鐘濯含面不改色道。
即便如此,尚廷之也是不可能去相信他的。
鐘濯含一時間倒不好辯解了,他雖容不下鐘景宸,卻也不至于這樣明目張膽去放火燒他。此時,就連鐘濯含自己都在想,承明殿到底怎麼會突然起火……
隻是,眼下已經沒有那麼多時間讓他再去考慮了——
尚廷之高聲道:“皇上如今年滿十六,皇後端賢,國本已固。為了皇上,也為了國家社稷——還請王爺将皇權交還皇上,讓皇上親政!”
鐘濯含看向尚廷之。
“還請王爺将皇權交還皇上,讓皇上親政!”
“讓皇上親政!”
朝中大半的大臣緊随尚廷之一起齊聲道,而其中又有不少老臣,鐘濯含迫于壓力,隻得點頭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