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玉管定睛一看，哪有什麼鬼，分明是一隻大黃狗。
虛驚一場，他掩飾性地讪笑幾聲。
“您這狗，長得可真精神！”
明溯看着黃狗耷拉下去的眼角，心想這傻子是真被吓到了。
“養了十多年了，剛抱回來的時候它還隻有兩個巴掌大，我走到哪它跟到哪，一轉眼我老了，它也老了。”
眼見着婦人的情緒低落下去，楊迢笛忙在一旁柔聲安慰。
他長得乖，脾性柔和，倒是很得姜婦人的喜歡。
進了屋，才發覺廳堂的面積不是很大，幾個人站在一起顯得有幾分擁擠。
東面挂了一面簾子，簾子後面大抵是姜婦人起居的地方。
姜婦人找來火折子點亮蠟燭，暖黃的光芒在黑暗中漾開。
杜玉管看到桌子上放了一個笸籮，裡面有一件還沒做完的衣裳。
他上前瞅了幾眼，驚歎道：“針腳真密，您的手藝真不錯！”
隻是這件衣裳看起來不是她給自己做的。
姜婦人笑呵呵的，什麼也沒說，招呼着他們跟她來。
出了廳堂往左拐，是東廂房。
“房間沒有人住，少了人氣。郎君們今天就睡這。”姜婦人看向明溯，“女郎随我來。”
明溯跟着她來到對面的西廂房。
“你要是有什麼缺的隻管跟我說。”
明溯笑了笑，“勞您費心，我沒有什麼缺的。天色已晚，您早點休息。”
看着姜婦人回了正房，明溯這才輕輕掩上門，推開了東廂房的門。
在外面聽不見，到了裡面才看到杜玉管又和薛町吵了起來。
“那姜婦人不是說了嗎，山上的熊罴傷人，我們隻要殺了熊罴，一定能夠過關！你們宗門小不清楚，我們大宗門時不時要去幫凡人處理這類事情。”杜玉管覺得自己找到了正确答案。
薛町不贊成，“這村子是個什麼情況都沒弄清楚，你殺什麼熊罴？”
杜玉管喝了口楊迢笛倒的茶水，不以為意，“進來前我就觀察過了，不就是個有山有水挺尋常的小村莊嗎？有什麼不對勁的？”
“總之，我覺得明天應該待在村子裡打聽一下情況。”
杜玉管偏要跟他對着幹，“不行！先殺了熊罴再說！”
薛町覺得自己的拳頭有點癢。
楊迢笛夾在他們中間，左右看看，選擇站在薛町這邊。
“杜道友，我覺得町哥說得更有道理。”
二對一，杜玉管不占上風。
他看到明溯進來，忙道：“妹妹你說，是不是應該先殺熊？”
明溯一臉和善地微笑，“杜道友，我支持你！”
眼下他們所掌握的線索還不足以推測出這個幻境是什麼情況，這時候就需要有一個人來試錯。
杜玉管很高興，“妹妹明天我們一起去殺狗熊吧！”
明溯搖搖頭，“區區幾隻熊罴，我相信僅憑杜道友一人就可以輕松解決。我就不去拖你的後腿了。”
得虧杜玉管沒長尾巴，不然這會就會像某種犬科動物一樣，朝天豎得高高地左右搖擺了。
他心想還是明溯會說話，不像某個姓薛的。
薛町低着頭喝茶，看也不看他一眼。
翌日清晨，杜玉管起床推開房門就看到明溯在院子裡逗狗玩。
大概是姜婦人擔心又吓到他們，此時黃黃被一根約莫兩米長的繩子拴在香樟樹下。
明溯手裡拿着一塊肉脯，将它放在兩米開外的地方。
因為繩子長度的限制，黃黃隻能看着眼前的肉卻怎麼也吃不到，它委屈得嗷嗷叫。
杜玉管對一旁的薛町感慨道：“咱妹妹真是童心未泯。”
薛町翻了翻眼皮，拿話刺他，“不是要殺狗熊嗎？還杵在這兒幹嘛？”
一大清早跟吃了火藥似的，杜玉管心情很好，不跟他計較。
他一個人上山去了。
薛町走到明溯身邊，看着她喂黃黃吃完肉脯。
“從錯誤中也可以提取出一些正确的結論來。”明溯笑了笑，“希望他不要讓我們失望。”
薛町歎了口氣，“他還是被保護得太好了。”
明溯摸了摸黃黃的頭，“能夠一直被保護着未嘗不是一種幸運。”
最糟糕的是有一天一直庇護你的力量陡然消失了，但那時候你還沒有獲得自保的能力。
吃早飯的時候姜婦人見少了一人，問道：“還有一位郎君呢？”
薛町喝了口粥，“他有事出去了。”
姜婦人就說：“可别往山上去，山上熊罴多，我們這些凡人哪裡招架得住。”
明溯問：“那要怎麼才能離開村子？”
“我們這裡，進來很容易，要出去隻能翻過那座山。”
楊迢笛不解道：“但您方才也說了，山上熊罴多。不能繞路的情況下，你們要去城裡該怎麼辦？”
姜婦人笑了笑，“我們要出去，就去找村口的老張，由他帶路。保證遇不到熊罴。”
三人吃完飯，決定去找老張。
姜婦人給他們指路，“你們往西邊走，看到門口種着一棵棗樹的就是老張的家。”
三人道謝，出了門還沒走多遠，湛藍的天空霎時變得血紅，緊接着他們便被踢出了幻境。
“……”
登夢樓一樓大廳裡，薛町死死盯着尚未回過神來的杜玉管，聲音裡暗藏着随時會揍人的危險。
“杜玉管，你解釋解釋。”
杜玉管手裡還握着獨鹿劍，聽到聲音他這才回過神來，收劍入鞘。
“解釋什麼？”
薛町額角青筋蹦了蹦，“解釋一下你在山上做了什麼？”
說到這個杜玉管就來勁了，“你們不知道，那山上有十頭狗熊！十頭！一座山上怎麼會有這麼多熊？還全部跑出來圍攻我？這也太不合理了！”
他說完，看到自己此刻已經不在幻境裡，才發覺出了問題，“等等，我們怎麼出來了？”
薛町冷笑一聲，“這就得問問你自己都做了什麼好事了。”
他這種态度實在讓人來氣，杜玉管不慣着他，“你少陰陽怪氣的，我可是把那些熊都殺光了！”
“哦？是嗎？看見一條狗都能被吓得手腳無力的人殺了十頭熊？”
“誰手腳無力了？我要是手腳無力還能把你推出去？”
“好啊！你果然是故意的！”
明溯面無表情地看着，心想他倆真是無時無刻都在上演四分五裂的現場。
周圍被吸引來的目光越來越多，明溯揉了揉眉心，出聲制止。
“有沒有一種可能，被殺的不是熊，而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