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溯摸不準對方是敵是友,她的臉上露出禮貌的微笑來。
“讓前輩看笑話了。”
崔纭一步步朝她走來,随着他的靠近,明溯的四肢逐漸不聽她的使喚。
這是來自高修為對低修為的壓制。
走到了跟前,他慢慢伸手掐住明溯的脖頸。他的手上并未用力,而是一下下摩挲着她的皮膚。
他垂眸微笑,“不過,我想讓它更精彩些,你覺得如何?”
崔纭本來是想看到獵物在殺了自己的對手後,扭頭掉進另外一個陷阱時,表情由輕松轉變成慌亂的狼狽窘态。
但他失望了,面前這個人類别說恐慌了,她甚至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左耳戴着的紅寶石耳墜上,似乎覺得它很有吸引力。
崔纭對她的反應非常不滿意,他的手上微微用力,這個人類終于舍得挪開視線望向他的眼睛。
他笑着問:“好看嗎?”
明溯覺得呼吸有些困難,她慢吞吞地說:“好看,它的顔色非常漂亮。”
崔纭臉上露出飽含惡意的笑來,“你知道為什麼它的顔色為什麼這麼豔麗嗎?”
他俯下身子,在她耳邊輕聲道:“因為裡面流動着的是你們這些小修士的血液。”
明溯心想這隻妖到底是有什麼癖好?這麼喜歡吓唬人。
她覺得如果不讓他成功他恐怕會不高興。
于是她的臉上露出慌亂來,用平靜無波的語氣道:“真的嗎?那可真是太可怕了。”
崔纭:“……”
他皺了皺眉,“你不怕死嗎?還是你以為會有人來救你?我勸你不要有僥幸心理,我想殺你沒人可以阻止。”
明溯的确不畏懼死亡,但是她對怎麼去死有點講究。
她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前輩要怎麼樣才肯放過我?”
這隻妖要是想殺她這會她已經是一具屍體了,遲遲不動手明溯懷疑他是想找點樂子。
這樣的反應才有點正常人的樣子。
崔纭松開手,往後退了一步,怡然自得道:“這就要看你自己了。”
明溯的四肢依舊不聽她使喚,但掐住她脖子的手終于挪開,好歹舒服了一些。
她凝眉苦想,少頃,她忽然對着崔纭笑了一下。
“既然如此,我免費賣給前輩一條消息如何?”
崔纭揚揚眉,“消息?”
“這條消息是——妖王會在兩百年後死在一個秘境中。”
她話一說完,整片密林死寂得落針可聞。
崔纭沒有說話,長久的靜默帶來一種令人呼吸困難的壓抑感。
他眼中情緒晦暗不明,他想這個人類膽子未免太大了,這樣的話也敢說出口。簡直不知天高地厚。
難道她看出了什麼所以想要說這種話讨好他?但她面上看起來無比鎮定,好像并未憑空捏造,而是真的在某一刻看到了天機。
他知道有些卦師天賦極強,能領悟到旁人難以領悟的東西。但那些人不愛沾染因果,所以很少算卦。
崔纭的臉上看不出半分笑意,一雙松綠色的眼睛極為幽深。
“我想,你的确是不怎麼想活着了。”
明溯感受到死亡的迫近,從容自若道:“我隻是一個能窺探到幾分天機的小修士,說出這句實話并非是挑釁前輩。畢竟我不是很想死在這裡。”
“但你的話不怎麼令我滿意。”
“前輩不覺得留着我更有用嗎?”
“你空口白牙的一句話,難不成我會當真?”
明溯喟歎一聲,“是啊,畢竟是兩百年後的事,短時間内确實無法證明我說的是真的。”
她停頓兩秒,話一轉,又道:“前輩何妨等上這兩百年?若是發現我戲耍前輩,屆時再殺我也不遲。”
崔纭卻不想如她的意,“兩百年,我并不想等那麼久去驗證你的話。不如這樣,你且算算這次妖族與人族誰會赢?”
明溯心想他要問别的她或許答不上來,但這個她可太清楚了!
她的面上依然是一副矜持的高人模樣。
“兩族間各有傷亡,最終會握手言和。”
崔纭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他給了她兩個選擇,她的回答卻是第三種可能。
人族那些修士不知道,他們以為妖王此次是想将他們打得擡不起頭來。但他們這些能夠近距離接觸到妖王的,心裡都在琢磨他的實際用意并非如此。
任恚作為妖王最信任的存在,他是唯一一個能知曉妖王完整計劃的,但他絕不可能向一個修士透露。
崔纭的小心思很多,按照他的猜測,他懷疑妖王的目的其實是想和人族坐下來談條件。
這個人類留着,日後說不定對他有用。他眼下打消了殺她的念頭,但卻不肯輕易放她離開。
“小修士,你跟着我回絕漠原吧。”
回你個先人闆闆!
明溯在心裡破口大罵,面上卻流露出驚喜的神情。
“前輩願意收留我?”
崔纭看着她那雙晶亮的眼睛,直覺不對。
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明溯一股腦将心裡話全說了出來。
“前輩不知,我在五歲時就沒了父母。一個人孤零零長大,好不容易遇到我師父,沒兩年師父也死掉了。師父說,做我們這一行的,鳏寡孤獨是常态。沒想到前輩願意做我的家人!”
崔纭心想這麼個禍害要不還是殺了幹淨,但他又舍不得她的能力。
他說:“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但你如何保證你不會将我們今日說的話對第三人提起?”
明溯一臉認真地看着他,“前輩,我們這一行的規矩,問題隻能問一次,話也隻說一遍。說得多了也就沒用了。”
“記好你今日說的話。我在你身上打下了我的印記,倘若你敢有什麼小動作,我一個念頭就能殺了你。”
她應該是被他駭住了,愣愣地站在那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崔纭見狀很滿意,這個人類心思活絡,他要用她,也就要有能震懾住她的實力。兩百年,如果她敢信口胡謅,他總有辦法使她後悔做出這種行為來。
他揮了揮手,地面上聶琦的屍體煙消雲散。
“這是我支付給你的卦金。”
崔纭扔下這句話,化成一道流光遠去。
明溯這才感覺到身體的掌控權重歸于她。
她松了口氣,雖然過程有些波折,好歹結果還算滿意。
至于崔纭最後留下的威脅,明溯沒怎麼放在心上。
船到橋頭自然直,他那句話裡有沒有摻雜水分明溯并不清楚,但她也不可能一直做左九棘。
隻是這個時候她與崔纭都未察覺到,他們之間的談話被第三者盡數聽了去。
她的心情不錯,一邊輕聲哼着歌一邊回城。
“今天是個好日子,心想的事兒都能成!”
城門口有位阿婆賣鳳仙花,明溯全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