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并不在意她的試探，他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

“我隻是想來見識一下說我兩百年後會死的人是怎麼一回事。”

明溯整個人都僵住了。

她有過很多猜測，但怎麼也沒将他聯想到妖王身上去。

這可真是尴尬了。

明溯這時候體會到了杜玉管的心情。她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

妖王繼續添柴加火，“你的本事這般大，想必定然有幫我化解的辦法。”

明溯讪笑兩聲，“前輩高看我了，那都是我為了脫身胡說的。前輩一定能活千年還不死的！”

“想罵我是禍害？”

“怎麼會呢？要照這麼說，這世上的禍害還不少。”

“是不少。”

明溯很訝異從頭至尾都沒從他的身上感受到殺意。他身上的氣息極為内斂平和，她曾以為傳說中的妖王怎麼也該是血腥殘暴的代名詞。

她試探着問：“前輩不殺我嗎？”

妖王嗤笑一聲，“你是什麼很重要的人物嗎？殺了你能給我帶來什麼好處？”

明溯撇了撇嘴，不想理會他話裡的羞辱。

“更何況。”妖王别有深意道，“我很好奇你們這些利用引魂石回到過去的人能不能在僅有的時間裡趕回去。”

崔纭那個瘸了眼睛的蠢貨看不出來，她是什麼來曆他可是一清二楚。

明溯虛情假意地對他豎起大拇指，“前輩真是有一雙慧眼，不過前輩是怎麼看出來的？”

他怎麼什麼都知道？

“如果你跟我一樣活得夠久，積攢的經驗夠多，你的直覺也會在第一時間給出正确答案。”妖王微微笑着，神态散漫，“希望你能活到那個時候，小兔子。”

明溯忽略掉他最後那三個字帶有的谑意，她的目光不住地瞅向他。

對方依然頂着水竹的臉，看起來沒有變回自己原本的容貌的意思。

“看不出來，前輩的好奇心挺重。”

“你不知道？”

“知道什麼？”

“用引魂石回到過去的人很少有能夠回去的。”

明溯怔了怔，“這是為什麼？”

妖王似乎很熟悉瀝泉城，他帶着明溯繞過各種建築，用最短的路程慢吞吞地走向城門口。

“因為他們有貪念，他們覺得隻要自己回到了過去就可以改變自己的将來。”他的眉宇浮現漠然，聲音也帶着些清晨的涼意，“那些蠢貨覺得自己知道了一些未來就将自己當成了神，肆無忌憚地去改寫過去。”

“他們沒成功？”

妖王瞟向明溯，她好像在狀況外，面上的神情隻有好奇，沒有惶懼。他的眼睛裡流露出一絲捉弄的惡意。

“他們全死在了過去。”

“聽起來真糟糕。”

她平靜的反應将他的惡意擋在了外面。

妖王收回目光，“他們想改變的過去是他人珍視的現在。”

明溯想了想，問他，“所以，如果我想改變過去，前輩一定會殺了我？”

妖王笑了一下，沒有否認，“你該慶幸自己還沒有這麼做。”

明溯搖搖頭，“不。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們踩到引魂石回到過去完全是一個意外，并非是我們的主觀行為。就我個人而言，我對于回到過去沒有任何興趣。”

“哦？難道你就沒有後悔的時刻嗎？”

“有是有。但是對我來說，已經發生的事情想着去抹掉它的痕迹更偏向于一種逃避，畢竟我的自我已經受到了這件事情的影響，再如何改變也不過是自欺欺人。”

明溯的腦子裡陡然冒出一個念頭，她問：“其實有的人想回到過去，也許是為了見一見早已經見不到的人？”

妖王肯定了她的想法，并且道：“你說得不錯，他們一樣死在了過去。”

明溯覺得他真沒什麼人情味。

“前輩難道就不好奇未來嗎？”

妖王走在她前面，聞言頭也不回道：“我隻在意我能把握的現在，對你口中虛無缥缈的未來沒有興趣。”

明溯小聲嘀咕，“我也沒說要告訴你啊。”

她對這個世界的了解壓根就沒有多少，上哪去知道後面會發生的事來告訴他。

妖王對未來沒有興趣，明溯卻很好奇他後面消失的幾百年去了哪裡。但她也很清楚對方一定不會滿足她的好奇心。

如果能夠知道他的去向，說不定等回去了她可以利用這條情報發一筆财。

可惜這條财路被堵死了。

妖王仍舊老神在在地走在前面，明溯直到這時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上了他的當。

她原本的打算是跟着這隻妖，好讓他沒工夫去找其餘人的麻煩，可又怎知對方抱有的不是跟她一樣的想法？

眼下已經無法散夥了，她想跑也跑不了。

不愧是活得夠久的妖怪，心眼子不會少的。

明溯暗自嘀咕，跟着他出了瀝泉城。

她望了眼天空中耀眼的太陽，忽然道：“前輩知道螞蟻也能咬死象嗎？”

妖王看着她，“你是在提醒我趕緊殺了你？”

明溯搖搖頭，一臉認真道：“不，我是在提醒你要善待我。”

妖王停下腳步，“說來聽聽。”

“我們就這麼走着去多利城嗎？”

“不然呢？”

明溯覺得自己瀕臨崩潰，“你難道就沒有坐騎嗎？或者是飛行法器？你都不講究排場的嗎？”

妖王思索片刻，道：“我沒有你說的這些東西。”

明溯看他的目光有些詭異，“那前輩是怎麼出行的？禦劍？”

她好像從未見過妖怪禦劍，更何況以他的身份禦劍飛行……那畫面真是不敢想。

“不，我不用劍，也不會禦劍。”

“還有前輩不會的東西？”

她臉上的嘲笑不加掩飾，妖王沒有生氣。

“我要去一個地方，隻要撕開虛空在下一秒便可抵達。”

明溯眼睛一亮，聽起來好厲害，“那還等什麼？我們趕緊走吧。”

這次輪到妖王臉上露出嘲諷了，“但是修為低的這麼做隻會被虛空攪碎，你想變成一堆碎肉嗎？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走着去？陪你看風景嗎？”

明溯磨了磨牙，假笑兩聲，“前輩真是太體貼了，我真的好慚愧。”

好慚愧她現在沒有揍他一頓的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