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時垂眸,看的不是掌紋,而是風長雪小臂上淡淡的青色瘢痕,“貧僧并不放心。”
“大師不放心什麼。”
風長雪笑意更勝,雙眸如盈天光,“不放心我傷了人,還是被人傷?”
她如今這般不清不楚的情況,哪會随便動用靈力傷人。
可若是後者——無論是不染纖塵的佛子去擔心一個最不入流的媚修,還是東迦山得意門生擔心天外天君主,都稱得上是一個值得放進話本裡,傳世流芳的笑話。
妄時似是完全看不出風長雪語氣中的諷刺,“方才給芙蓉施主療傷時,貧僧給施主身上,種下了一道印。”
……
風長雪低頭,果然有一道偈印。
淺金色梵文如同手镯一般貼着腕骨,繞了圓圓滿滿的一圈。
“看來,大人是打定主意跟着我了。”
風長雪一邊說話,一邊緩緩摸了摸手腕,看不出生沒生氣。
“在我們合歡宗,大人這種行為視為求愛。”她擡眸,意有所指,“是很危險的。”
初冬的風從遠出襲來,嚣張地呼嘯在山間。
妄時身量颀長,與風長雪又站得近,低頭說話的時候,幾乎将風長雪整個人籠罩在翻飛的白袍裡。
“出家人不妄語,貧僧既答應度化施主,自然竭力保施主周全。”
“……”風長雪頓了一下,幾乎被妄時理所當然的語氣所震驚,“恕我直言,偷摸種下跟蹤訣印的行為,哪怕不在合歡宗,也是很不要臉的。”
妄時眼神平靜,坦然解釋:“貧僧并未偷摸。”
嚴格說來……的确未偷摸,是當着風長雪的面種下的。
隻是方才她思緒神遊,沒有及時察覺。
也同時說明,這半身奇怪的青色蛛網,莫名其妙的“焦化”,确确實實影響了自己的修為靈力,否則也不至于不察至此。
其中緣由是什麼,風長雪并不太清楚,但有一人應當清楚——賽華佗孤長遺。
風長雪側身,看了一眼遠處那隻三足烏羽的黑鴉。
一般,人間總喜歡将“賽華佗”、“勝扁鵲”之類的名号同醫者聯系起來,但孤長遺卻偏偏不是。
用他的話說,自己隻是一個破算卦的。
而且是一個頗為看不起醫者的,破算卦的。
孤長遺幼年在天外天避難,有樣學樣,沾了幾分風長雪的邪氣。
放過很多不堪回首的豪言壯語。
其中最廣為流傳的一句便是:萬花谷算個屁,受傷了再治算什麼本事。我隻憑兩扇筊杯七枚銅子便能預知禍福。
避疾避難,無病無醫,故而自稱賽華佗。
風長雪視線由遠及近,看着身旁油鹽不進的妄時,索性不再糾結。自己與東迦山不對付,不是一天兩天了,
應付這些佛門中人,倒也有些心得。
“大人樂意跟着便跟着……”風長雪順勢仰頭,将下巴搭在妄時肩上,附耳親昵道,“如此不放心,寸步不離。莫不是我雙修的時候,大人也要在一旁觀摩?”
風長雪,代号芙蓉。
如今身為根正苗紅的合歡宗媚修,沒幾十個雙修的鼎器,又怎麼說得過去?
當然,要憑空生造出幾個相好還是頗有難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