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長雪很快接受了這個提議。
一來,天色晦暗,有些陣法的機關排布本就在毫末之處,或是幾株草木,或是幾顆石子,大白天都未必能看清,何況是大晚上。
二來,也是最重要的一點——累了。
比起妄時,風長雪還多經曆了一道心魔境,雖是她心魔不重,一出一進她已經習慣了,也沒有耗費太長時間,但終究勞神。
好在,經曆這麼曲折的一整個晚上後,終于苦盡甘來。
在錯綜複雜的山道中,兩人随便走走繞繞,竟十分順利的找到了一處山洞。
山洞裡點起一堆篝火,搖曳出重重火光,将兩人隔開。
這個距離,若是放在一雙被困于禁陣,隻能相互依靠的落難者而言太疏遠了。
若是放在一個佛修和一個媚修身上,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又過于親近了些。
兩人無話。
風長雪随意墊上幾蓬幹草,靠着另一側石壁阖目小憩。
這一閉眼,便幾乎睡死過去。
甚至還做了夢。
她夢見某一年去北境雪域,血戰三日斬下異獸,挖出它的心,自己也差點死在冰原上。
冰原的石頭比冰還冷,朔風如鐵,她蜷縮成小小一團,将那一顆異獸的心捂在懷裡取暖。
雪落在她的臉上,化成水沿着她眉骨滑落,浸在衣襟裡重新結成冰。
她答應了師父一定會回去,不能死在這裡。
那雙如同蝶翼般的眼睫,輕輕地顫着,似乎随時掙紮着要醒來。
但睜眼,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重逾千斤,力竭後的疲憊如同黑夜裡的潮水,終于鋪天蓋地湧了上來。
“好累。”
修者少夢,她已經很久沒有,在這樣平和的場景中夢見自家師父了。
甚至似乎聽見師父在虛無中低聲哄了她幾句。
身側堅硬冰冷的石頭也忽然變得又軟又暖,細雪沾上松香,她蹭了蹭,調整了一下姿勢,須臾便安靜了下去。
半炷香後,風長雪半醒間下意識動了動手指,卻并沒有等到熟悉的銀鍊纏繞上來的。
雙目毫無預兆的睜開,瞬間回歸的清明和警醒,像一頭雪原異獸。
晨曦薄霧從山澗裡漸漸升起,山洞中隻剩下一個半息不息火星,風長雪愣怔了片刻才收斂了情緒,她快速整了整衣裳——其實也實在沒有什麼好理的。
她身上這身紗裙,原本就是管玄門弟子觀典的祭禮服,中看不中用,早已在跳崖途中被樹枝刮得亂七八糟,又被燒了一角,一身破破爛爛堪可蔽體。
風長雪歎了一口氣,将蓋在身上的白色袈裟抖了抖,當做披風又重新系在肩上。
袈裟尚在,人呢?
山洞中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