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是不能善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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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昊正五道的俠儒無蹤連調侃帶勸說地說服皇儒,那邊衣少箜也沒閑着,對着鏡子繼續練習角度,勢要攻下皇儒的決心,讓她更加注重平日裡的裝扮。
這不單是魅力問題,還有她的尊嚴問題。
她一定要拿下皇儒!
衣少箜背後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遠處昊正無上殿的皇儒:阿嚏!
3.
鳳儒……或者說是慕掌門終于和禦鈞衡成婚了。
德風古道内以皇儒的身份地位最高,他是當仁不讓的主婚者。
婚禮當日,莊重典雅的大殿挂滿紅綢,盛裝打扮的慕掌門和幾乎同手同腳的禦鈞衡共牽紅綢,在衆人見證下,許下生死相依的誓言。
繁花簇擁,華衣蹁跹。華燈初上,滿堂生輝。大片的花朵從賓客手上灑向成婚的二人,這場婚禮如同一幅精美的古風畫卷。
太簇晴不風和望春幽依舊在外玩你追我逃的遊戲,一時無空回返,不知他們什麼時候才能結束這種鬧劇。太簇晴不風倒是記得給家裡的女兒郵了禮物,讓她代為轉交。
真好啊。
看着大堂上琴瑟和鳴的新婚夫妻,衣少箜哀怨地朝在不遠處喝酒的皇儒無上遞了一眼。
都是年齡差的戀人,禦鈞衡和慕掌門的婚禮就這般水到渠成,而主持了兩次婚禮的皇儒無上,至今還沒有和自己商讨婚期。
宴禮上,玉離經拉着一個紫發的劍者和皇儒說了什麼,皇儒惱羞成怒地瞪了對方一眼,瞪完之後又有些心虛地撇過頭,似是想偷偷窺視某人,卻正好對上了衣少箜幽怨的眼神。
皇儒一僵,立馬回頭假裝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衣少箜:……
衣少箜更加幽怨了。
難得的喜事,儒門上下一片歡聲,自是不醉不歸。
衣少箜以不勝酒力為由,略喝了幾口酒後便換了茶水,其他人也不介意,相處教熟的如雲忘歸或俠儒無蹤,都趁着喜事的由頭問她和皇儒何時才成婚,好再蹭一場免費酒水。
她倒是想啊,無奈另一名主角始終放不下面子,拖到現在還沒結果。
雖然喝的不多,但酒氣上頭的時候,還是有些暈眩。衣少箜和同桌幾位說了一聲,起身到花園處散散酒氣。
後院石榴花開得正好,傍着清清的月色,遠處傳來隐約的詩歌吟唱聲。輕柔的晚風吹拂着衣裳,垂落在肩頭的青絲向後翩翩。
雲葉生輕盈,清輝了如雪。風觸花錦落,流水玉琴斜。
中途發現衣少箜離席,急急忙忙趕過來的皇儒,看到穿着淺色衣裳的韶齡女子站在花叢中,望月靜思。
相逢清露下,流影落春山。
“怎麼忽然離席?”皇儒無上随手撥開身前的花草,走入小徑往衣少箜的位置靠進。
“想散散酒氣。”衣少箜輕聲回應,溫婉的聲音透着似水的溫和,緩緩側過身來,視線與皇儒對上。絲絲縷縷的發絲擦過微微绯紅的面容,漆夜般的眸子流轉,在月下泛起淡淡的朦胧色澤。
不過十七八歲的少女,姣好的面容上脂粉未施,說話間慢悠悠擡手,尾指輕勾擾人的發絲,指尖白皙與臉頰薄紅相映襯着,唇邊笑容溫軟可人,卻有一股難以言喻的誘人之感。
一段時間未曾單獨相處,面前的人好似多了一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要是剛見面就扭頭跑,未免太漏氣。
皇儒無上按捺着心頭隐約的不安,輕咳一聲走近,視線掃了她一眼:“不能喝就别喝,逞什麼強。”
“嗯?”她笑盈盈地,眉眼裡都是溫柔之意,“前輩擔心少箜嗎?”
“别明知故問。”皇儒看着又開始低頭偷笑的人,打心底感到無言,這到底有什麼好笑的。
“少箜很歡喜。”仿佛聽見了皇儒心聲,衣少箜微微仰頭,看站立在身側的人道:“前輩就這樣跟着少箜離席,沒關系嗎?”
“一群酒鬼,能發現什麼。”皇儒不以為然。大戰方休,前段時間邪靈肆虐,忙碌不停,好不容易儒門有喜,讓儒生們胡鬧放松些也無事。再說,還有他們這些高手在,看誰敢不長眼趁着這個時候來鬧。
衣少箜的唇角揚了起來,扭頭與他一同賞月色。
“方才好似看到主事帶誰與前輩說話,那是……”
她話語未盡,皇儒卻因此想起了玉離經的調侃,不由得心内一窘,不太自然地說道:“前段時間忙碌在外,你還不曾得見。那是一筆春秋之人,說起來也是你父親的同僚。”
原來如此。
衣少箜微微低垂了眼簾。
在宴席上便聽俠儒無蹤說過,這是皇儒前輩主導的第二場婚禮,那麼……這便是前一場所主導的婚事嗎?
那時候她還沒來到德風古道,無緣參與,不過父親有特意挑選禮品送至。
……等等,既然開了頭,這似乎也是不錯的談資。
“看起來十分登對,真讓人羨慕。”她重新展露出笑顔,溫言款款,“說起來鳳儒尊駕也是這般,真不知……”
她說着扯過一旁的花瓣,輕輕捏在手中,低垂着頭聲音緩緩,輕忽的聲線含了一絲澀意:“不知少箜何時能穿上那身衣裳。”
若有所指的話語,不由得令皇儒思潮起伏,眼前不自覺浮現畫面。
一時間好似看到鮮紅的鳳冠霞帔穿在身前人的身上,容色明媚,美麗動人的模樣。
隻是轉瞬之間,他又想起眼前人的年齡,連忙揮散掉滿腦子的想法。
“亂說什麼,姑娘家家說這個也不害臊。”
嚴肅。
皇儒非常嚴肅。
闆着一張臉,看似鎮定從容地呵斥了一句。
衣少箜:?
“明明說要娶少箜的是前輩……”衣少箜霎時間換上了一副幽怨的神情,眼簾垂下,顯然不太高興。
她還想說什麼,皇儒連忙打斷更多他無法回應的話語,無奈道:“别鬧了,你明知原因。”
皇儒無上對于感情在人前不坦率慣了,更何況這個看起來就還年少的人,實在是讓他一時無法輕易應承,總覺得好似在做什麼壞事,無緣無故就起了一種心虛感。
隻是看衣少箜失落的神色,他還是低聲補充了一句,免得眼前的人又想東想西:“再說,吾又沒說不娶。”
還需要些時間适應罷了。
他想。
雖然早就知道了答案,可聽皇儒再一次說出口的時候,衣少箜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前輩真是可愛。”
明明德風古道已經有了前車之鑒,衆人并不曾在意過皇儒所顧忌的事情,他卻還是這般放不下。
“可愛這種詞可以用來形容吾嗎?越發沒大沒小。”皇儒沒好氣地敲了敲衣少箜的額頭,動作很輕柔,比起呵斥更像是玩鬧。
就是很可愛嘛,可愛的讓人忍不住一逗再逗,看他不知所措的樣子。
這大概就是壞心眼吧。
衣少箜輕啊一聲,捂住額頭,不滿地擡手垂他肩膀,半真半假道:“會痛啦。”
“吾又沒用很大力。”被情人抱怨地皇儒有些心虛,看她一時半會沒有放下手的模樣,湊上前拉開她的手,口中說道:“别按着,讓吾看看。”
手腕拉開,指下的皮膚白皙一片,連印子都沒起。
“這不是沒事嗎……”他忽覺上當,這孩子,真是比樣貌上來看更愛玩鬧。
他抱怨着,發現氣氛似乎有些安靜,從剛才開始怎麼就不講話了,垂眼對上衣少箜的視線,才恍然發現不對。
太近了……
幾乎半靠在他懷裡,隻餘片點空間的距離,若有似無的熏香從衣領處溢出,幾縷垂落的發絲在半空中漂浮掠過,纖長細密的睫毛下,搖晃隐約的水光如盛夏的露珠,正怔怔地看着他。
衣少箜也有些發愣,沒想到皇儒會這樣突然就莾了上來。不過話說的好,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的嘛,所以她在一瞬間就調整好了狀态。
“你……”
“前輩……”
兩道聲音同時開口,卻在聽到對方的話語時收住了自己的聲音。
衣少箜咬着唇,丹紅色的嘴唇在邊角微微陷下弧度,看起來像是一個落入陷阱而茫然無措的小鹿。微微顫動的眼睫,不經意側過頭去,便自發絲間露出一小截晶瑩細膩的肌膚,在夜色中暗暗生着光。
這無聲柔弱的姿态,好似在邀請獵食者下口。
皇儒瞳孔一縮,握着的手不禁用了一分力。
她輕呼一聲,好似受痛一般往後縮了縮。仿若下意識的動作,若有似無地牽動着皇儒毫無防備的身軀。
白色與靛藍色的發絲在空中交融。衣少箜伸出手抵住了他的肩膀,年輕的面容上露出輕微的腼腆之意,略略擡頭,緊張地眨了一下眼睛,卻說起了别的話題,嘴唇輕張,低聲道:“今夜的風似乎有些大。”
如此寒冷的夜風,請擁抱少箜吧。
她幾乎無聲的暗示着。
近在咫尺的身軀,輕輕開阖的唇柔嫩豐潤,在雪白細膩的皮膚上,仿佛春日枝頭徐徐綻放的花朵,等着有心人采撷。
皇儒的視線不受控制地落在看起來很柔軟的唇上,鮮豔的色澤十分引人注目,說話時一張一合,在唇間流溢着水一般的細微珠光。
深夜了,風總是有些冷。
時光似乎在此刻安靜了下來,遠處歌聲的吟唱變得模模糊糊,幾欲消失。月色灑落庭院之中,霜白光線如輕紗籠罩在眼前人身上,若隐若現,朦胧不清,仿佛夢境一般,一眨眼便會随之消散。
移不開視線。
無論是腳邊搖曳的花草,或擦過耳畔的風,或者是林間的蟲鳴,都無法讓他移開視線。握在手中的玉腕十分纖細,在掌下跳動的脈搏一下一下觸動他的掌心,有越發加快的趨勢。
漂亮的,如漆夜一般的眼眸,一旦陷入進去就無法掙脫。
動搖的心神,交錯的視線。
皇儒不自覺地低下頭去,觸碰在枝頭含着露珠,顫顫巍巍開放的花瓣。
溫熱的觸感覆蓋了朱紅的唇畔,熱度仿佛烈日一般,無法承受其溫的柔弱枝芽一瞬間垂了下去。
他攬住了纖細的身體,攏入身體之中。
被擁住的刹那,衣少箜驟然睜大了眼眸,不由得跟着他的動作依靠上去,綿軟又溫和地抓住了皇儒的衣袖,緩緩閉上眼。像是依附在樹幹上的藤蔓,拂過湖面流連忘返的夏風,生澀的力道輾轉地蹭過顫抖的唇,反複來回,輕輕咬着她的唇角。
溫柔而細緻的吻持續了許久, 才在皇儒漸漸回籠的理智中結束。
這不太好,衣少箜還年輕,而且……還未成婚。
皇儒推開了她,聽到懷中人迷茫又恍惚的詢問:“前輩……?”
柔軟如初生的花瓣,泛着過于鮮豔的色澤,還殘留着親密過後的水光。
她似乎還沒有從方才的糾纏中清醒過來,眼神有一些迷離,雙眼朦胧地尋找着什麼,最後落入他的瞳孔之中。
“咳。”皇儒差點沒忍住又低下頭,好在岌岌可危的理智還是拉住了他,别過視線道:“你的唇……”
有些花了。
衣少箜仿佛終于回過神,慌張地低下頭,用袖子掩住了略微暈開的口脂。
她小心地擦了一下,再擡頭的時候,暈開的部分消失了,唇色卻紅潤依舊,嬌美動人。
“前輩也是哦。”她指了一下。
聞言,皇儒無上不自覺抿了抿唇,嘗到唇上遺留的甜膩。他反應過來,懊惱地用手背蹭了一下,果然看到了一點點殘餘的紅。
現在的年輕姑娘真是,為什麼要塗口脂。
恍然不覺少女心事的直男皇儒慌張地擦嘴唇,生怕被八卦的儒生們察覺什麼,尤其是八卦的老弟俠儒無蹤,一定會調侃他好久。
衣少箜看皇儒擦了好幾下,才把從她唇上沾到的口脂擦幹淨,不由得有些可惜。
早知道不提醒他了。
不過她原本隻是想要一個擁抱,相比起來,收獲意料之外地多呢。
她用手指點了點還在發燙的唇,微抿的唇忍不住揚起了一絲弧度。
皇儒腹诽着擦幹淨,一轉眼,就看到衣少箜眼角含笑,撫着嘴唇不知在想什麼的樣子,一時間又想起了方才的吻。
不注意還好,一旦注意了,記憶中柔軟的觸感又如同浪潮一般,席卷所有。
竟像個剛出江湖的新人一樣毛毛躁躁,簡直太失态了,這下要怎麼交代。
他有預感,人一旦越過底線一次,那便會越過無數次,他明明還不想……
心思本就細膩,在面對戀人時更如同開了竅,怎麼會察覺不到身旁人的想法,她彎起眼睛,擡起頭看着他,目光的意思很明顯,“是皇儒前輩先這麼做的,以後可不能用其他借口逃避婚事了。”
說得他會落荒而逃一般。
好面子的皇儒怎麼可能在年輕的戀人面前認輸,他啧了一聲,看似理直氣壯,心内卻有些發虛道:“胡說什麼,吾什麼時候說過不承認這婚事了。”
算了,怎麼都是自己家的小姑娘。
親一親……也無妨吧。
皇儒無上試圖忽視這明晃晃的老牛吃嫩草行為,用力掩蓋自己心内的負罪感。
衣少箜什麼都好,就是……太小了。
“唔……是嗎?”衣少箜輕笑一聲,刻意地咬着唇道:“那少箜……還可以吻前輩嗎?”
皇儒這廂還在努力用各種理由說服自己,冷不防聽見這一句話,差點嗆到。
“小姑娘家家的,這是你該說的話嗎?”
“诶——”衣少箜不滿地拖長聲音,扯着他的衣袖,一副不得到答案誓不罷休的模樣。
皇儒受不住那閃閃發亮的眼神,别過頭慌慌張張道:“……以後再說。”
“以後是什麼時候?”衣少箜不死心地追問。
“成婚、成婚後再說!”皇儒的語氣中有些不确定。
衣少箜聞言又靠近一步,幾乎要貼到他胸前,“那前輩什麼時候娶我嘛。”
皇儒僵住了,距離一縮近,他便感到若有似無的呼吸掠過他的肩頸,渾身肌肉驟然繃緊。
過了一會。
“衣少箜!”
皇儒無上惱羞成怒的聲音,響徹整個德風古道。
衣少箜最終還是沒得到婚期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