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秋風送爽。
白黎感覺自己的腦漿子都快被搖勻了
随着身體不由自主的颠簸,視線内的景象不停上下晃動,他往前撲騰了一下,四條短腿像遊泳似的在空中劃拉。
緊接着反抗就被強行鎮壓,抱着他的手臂收緊力道,頭頂上方傳來清脆的訓斥:“啧,小白,怎麼說不聽呢?乖乖的别動,媽媽帶你去個好地方。”
媽媽,哈哈,好冷的笑話。
白黎晃晃兩隻小前爪,夾着尾巴偃旗息鼓。
有時候一個人變成狗真的挺無助的。
他記得自己明明隻是睡了一覺,醒來卻莫名其妙奪舍了一隻兩個月大的小狗。
那原來的身體呢?死了?他才二十出頭啊!一個修士怎麼能這麼容易就死了呢?這不科學!
想到悲傷處,白黎嘤嘤作吠。
變成狗不說,主人好像還有某種特殊愛好,出門前用幻形符咒變成了女生。
白黎背部緊貼着本來不應該有的兩團柔軟,尴尬至極,再次努力往前掙紮,換來一道定身符,徹底一動不能動,隻能繼續看着視線裡的花草樹木上下起伏。
無助。
太無助了。
沒過多久,“媽媽”停下奔跑的腳步,閃身進入一個結界内,踏上傳送法陣。
瑩瑩流光閃過,再睜開眼,一個古色古香的小茶館映入眼簾,門頭上方的木棕色牌匾寫着朱紅色的“煎茶”二字。
小茶館破破爛爛冷冷清清,門可羅雀。
“媽媽”把白黎夾在懷裡,輕手輕腳地進了小茶館。
門扇開合帶進來一陣微風,房梁上垂下的六角風鈴輕輕擺動,發出悅耳的空靈樂聲。
小茶館裡有三間隔開的小茶室,都敞着門,空空蕩蕩,前台處也空無一人,隻有桌面上的電腦屏幕泛着幽幽的藍光。
白黎窩在“媽媽”懷裡,大氣都不敢出。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這裡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茶館。可是“媽媽”來這裡幹什麼?難不成是發現了自家寵物被奪舍,特地上門求助?
白黎的小心髒撲通撲通跳,幾乎要蹦出毛茸茸的胸膛。
一人一狗在落針可聞的安靜中進入一間小茶室,門口卷起的竹簾自動垂了下來。
“媽媽”坐到座位上,木制桌面上方浮起一個虛幻的點單頁面。
白黎的身體還受着定身符控制,兩隻圓溜溜的黑眼睛拼命獲取周圍的一切信息。
點單頁面上包括各種常見茶水,什麼銀針普洱茉莉花奶茶果茶冰紅茶之類的應有盡有。
“媽媽”卻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了一句“來杯可樂”。
瞬間,白黎感到一陣失重。
失重感轉瞬即逝,一人一狗出現在一間寬敞的屋子裡。
這個房間像是辦公場所,靠窗的一側隔出幾個工位,都空着。另一側則隔出一間獨立辦公室,中間用磨砂玻璃牆隔開,看不清裡面有沒有人。
“媽媽”看見玻璃牆裡透出的燈光,長舒一口氣,蹑手蹑腳地抱着狗往工位上走。
白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到了工位前,“媽媽”腳步一頓,幹笑:“啊哈哈哈,隊長,好巧啊,你也在這兒上班,真調皮哈哈……”
聽見“隊長”兩個字,白黎心裡一突,完了!
他果然沒記錯,這個煎茶小館就是修真管理局下屬部門監察隊的辦公處。
監察隊,顧名思義,平時負責監察并處理修士和凡人之間發生的一些異常事端,避免修真界影響到普通人的世界。重要的是,監察隊不屬于任何一個中級部門,直接和管理局頂層對接工作,必要的時候,隊長甚至有權限直接處理涉事者。
而這所謂的“處理”,輕則廢去修為打回原形,重則手起刀落物理超度。
現任監察隊隊長大名叫做江寒陵,修為高深心狠手辣,有一次甚至當衆扭斷了一名罪妖的脖子,吓得罪妖同夥面如土色屁滾尿流。
這樣一個在世煞神會如何處理修煉奪舍邪術的邪修,用尾巴尖都能猜到。
而且“媽媽”居然是監察隊成員,那豈不是說明以後白黎就要陪主人上班,經常在江寒陵眼皮子底下晃悠?
那被發現不是遲早的事嗎?
這叫上班嗎?這明明叫上墳!
白黎兩股戰戰瑟瑟發抖,内心大喊冤枉。又不是他故意奪的舍!再說誰會想不開去奪一隻小奶狗的舍啊!而且他隻是個藥修,根本就沒修過什麼邪術!
六月飛雪,千古奇冤。他就算被超度了也要爬回來半夜飄在江寒陵床頭托夢喊冤。
江寒陵雙手插兜倚着窗台,長腿一擡,把工位前的椅子往外蹬開一段距離,揚揚下巴示意:“坐。”
“媽媽”從善如流,坐了下來:“謝謝隊長。”
白黎試圖假裝自己隻是一隻毛絨小狗玩具,連眼珠子都不敢動,勉強借着“媽媽”的動作觀察傳說中兇神惡煞的江隊長。
江寒陵寬肩窄腰身材高挑,背朝窗外擋住了光,像一座黑壓壓的高塔鎮在面前,長相倒很英俊,濃眉,深眼窩,高挺的鼻梁上橫了一道疤,神情中總有種“有屁快放沒屁快滾”的不耐煩感,讓人不由自主地聯想到敢破他相的倒黴鬼會是什麼下場。
簡而言之,真的非常兇,看一眼就能少活十年。
白黎緊張得連心髒都快不敢跳了,暗暗鼓勵自己一定要堅強地活下去。
加油,努力,好死不如賴活着,一定得苟住,不,狗住!
江寒陵開門見山:“你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什麼?!
白黎虎軀一震夾緊尾巴,這這這這就被發現了?
幸好,他聽到“媽媽”說:“今天起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