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隐此刻忽然意識到,林曦是真想殺了她。
“害怕嗎?”
林曦一步一步靠近她。
“你這次來是想讓我師尊勸我殺妖皇吧。”
“可惜,你的算盤落空了。”
“畢竟慈念死了,岑商素也死了,世間再也無人能束縛住我了。”
她看着顧隐,有些恍惚。
明明兩百年前的她們把酒言歡,為何會走到今天呢?
身後的絲線卻越來越多,幾乎将兩人籠罩。
她的眼中罕見地流露出一絲迷茫:“你說我要是死在妖界多好,對吧……”
就在所有絲線向顧隐湧去的時候,忽然一雙手摟住她的腰:“師姐不要——”
絲線停在顧隐眼前,再未向前一分。
束縛着顧隐的擒霜變成一條普通的絲帶落在地上。
顧隐頭上的汗珠砸在地上,劫後餘生的慶幸讓她不住喘着氣。
她看着一臉無奈歎口氣的林曦,心下愈來愈沉。
本以為林曦隻是比她高了一個境界,如今她才發覺自己在林曦面前根本毫無還手之力。
誰也不知道林曦進入妖界的那十年發生了什麼。
正如無人知曉她如今到底是什麼實力。
“師姐,别。”
季翎死死抱住林曦,“你要殺人也不能在鳳鳴山殺啊。”
林曦歎口氣,明白自己屬實是沖動了。
這個時候将顧隐殺了,很容易讓人查到季翎身上,不應該冒這個險。
顧隐撣撣袖子站起來,滿臉複雜地看着林曦:“你這樣做能得到什麼?”
林曦輕拍季翎的手。示意她松開,聞言頭都不擡:“與你何幹?”
岑商素走過來掀起眼皮涼涼看顧隐一眼:“怎麼沒殺了?”
她在問林曦。
顧隐臉色瞬間蒼白,垂眸低聲喊了聲“商素仙君。”
岑商素扯出一抹冷笑:“可别,擔不起擔不起。”
“你一句仙君,我師尊可是連命都沒了。”
“聽我家小羽毛說妖皇出世,又是你們蓬萊算出來的?怎麼,這次來是想讓我徒弟獻祭?”
顧隐忍着淚水搖搖頭。
岑商素懶得跟她說話:“既然小曦看在你們的舊交上不殺你,就趕快滾吧,鳳鳴山不歡迎你們。”
顧隐看向她,沒說林曦是真想殺了她的。
深深看了眼林曦後轉身離去。
季翎拉拉林曦的袖子,不理解自己師尊為何突然變得如此犀利。
畢竟在她的記憶中,岑商素永遠都是一副平平淡淡的模樣,一身本事全和她搶吃的了。
如今這副鋒芒畢露的模樣到真是第一次見。
林曦握着季翎的手慢慢收緊,垂眸站在她身邊一言不發。
岑商素轉過頭,看向她倆。
見林曦一副任打任罵的模樣歎了口氣,先揉揉季翎的頭發:“小羽毛乖,先帶胖團出去玩一會兒。”
一臉迷茫的枞辛歪着腦袋:“胖團是誰?”
季翎抱起胖團……枞辛,一臉擔憂地看着她們。
岑商素擺擺手,示意她放心。
見季翎走遠,她走到桂花樹下,挖出一壇酒,朝林曦招招手:“來陪你師尊喝一杯。”
無望崖的風很大,岑商素之前是不愛來這種地方的。
她先倒了一杯酒,灑向空中。
酒水順着風飛向遠處,隻留下淡淡地酒香。
“來,師尊,這可是你埋的酒,也嘗嘗。”
然後她給林曦倒酒,什麼話也沒說。
林曦看向岑商素,欲言又止,最終卻隻是沉默地一杯接着一杯。
“小曦,你該學會放手的。”
林曦酒量一直好,此刻臉色酡紅,帶着微微的醉意。
她盡力笑着,眼角卻落下一滴淚,聲音帶着無助,像是找不到家的雛鳥:“師尊,我做不到。”
一夕之間好友反目,慈念身隕魂消。
自己在妖界十年,拼死回到鳳鳴山卻隻看到一縷殘魂。
那一刻林曦甚至後悔為什麼沒死在妖界,起碼不用面對空無一人的鳳鳴山。
她也隻能留住那縷魂魄,當成師尊還活着的假象蒙蔽自己。
“師尊,我沒有家了。”她看着岑商素,眼神無助。
後來一百年,她靠為慈念報仇活着。
等仇人死的死傷的傷,林曦忽然覺得這世間污濁到她難以呼吸。
強者想弱者揮刀,護佑蒼生的人卻連屍骨都不曾留下。
她的家人連魂魄都不存于世。
若不是撿到季翎,她真的會和這修真界同歸于盡。
“師尊,我做不到。”
林曦又低喃重複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