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戒律一堆的釋真宗竟然出了個這麼個異類。
蓬萊有宵禁,戌時一過便不讓出門。
林曦對這些規矩沒什麼意見,畢竟是别人家,輪不到她置喙。
但梵音除了是個話痨還喜歡在規則邊緣來回橫跳,氣得蓬萊執法弟子随身帶着靜心丹。
林曦聽到敲門聲一開門就看見梵音縮在牆角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朝她招手。
近些年相處下來林曦知道她是個什麼德行,林曦一看就知道她又要整什麼幺蛾子。
她眼皮一跳,隻想當沒看見。
梵音不知道什麼時候溜了過來,蹲在她身邊拉拉她袖子,示意她也蹲下。
林曦遲疑片刻也學着她的樣子蹲了下來。
“蓬萊冬天的冰面上有冰花,百年才開一次,你想不想看?”
林曦不想,她隻想站起來送走這個不着調的人。
但梵音猛地一拉,又将她拉回原地。
“很好看的嗎,真的,相信我!”
“你見過?”
“沒有,所以想看看。”
林曦沉默了,沒見過的東西怎麼知道她好不好看。
她不想陪她看些花裡胡哨的景色,那些東西不如兩本劍譜對她的吸引力大。
“就是因為沒見過所以才更要看看啊!”
梵音扯着她的袖子不讓她走,“人生有幾個百年?你腦子裡别一直想着練劍。”
林曦說挺多的。
她是修仙之人,壽命綿長,更何況林曦确信以她的資質成仙是遲早的事,她有數不清的百年。
但梵音抱着她的胳膊,大有一副不陪她去就不撒手的架勢。
最後林曦無奈瞥了眼在冰海上撒歡的梵音和身邊的顧隐說話,聲音清冷:“你也由着她将你們蓬萊的規矩視若無物。”
顧隐看起來最是守禮,不像是會違背規矩的人,但她隻是看了眼林曦便同意了。
這些在别的地方看來有些苛刻的規矩,顧隐卻百年如一日的堅守,似乎已經深入骨髓,卻還是再三縱容梵音。
梵音笑笑垂眸:“無妨,終歸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對于她而言,顧和易交給她的任務便是照顧好兩位客人,至于規則。
顧隐眼皮顫了顫,哪怕有什麼懲罰也不是她們兩位需要擔心的。
月光透過雲層灑在冰面上映出點點銀光,本來空曠的冰面上長出藍色的藤蔓,它們迅速蔓延直至鋪滿這遼闊的冰原。
藤蔓上長出數不盡的花苞,慢慢變大,然後發出一聲像是薄冰碎裂的輕響,冰藍色的花朵綻放。
周圍浮起細碎的花粉,在月華下散發着幽光。
林曦看着眼前的場景情不自禁放緩呼吸,無論任何人都會被眼前這美麗奇幻的景色震撼。
梵音果然沒有說錯。
她的餘光瞥到顧隐,向來穩重的人此刻癡癡地看着眼前這一幕,眼神不再是往日的平靜多愁,帶着稚子的清澈。
她也不曾見過。
林曦盤算着什麼時候帶慈念和岑商素來一趟,雖然不知道她們有沒有見過,但這般景色,想必她們兩個也不會厭倦。
梵音變戲法似的掏出一瓶酒,兩人不約而同看向她。
她無所謂擺擺手:“我還沒正式拜師呢,算不得佛門衆人。”
酒隻是果酒,對于林曦這個在鳳鳴山喝了不少酒的人來說根本造成不了什麼醉意。
隻是她沒想到身邊這倆人似乎不會喝酒。
一左一右暈暈乎乎地靠在她肩上。
冰原上的冰花開始凋零,一陣風吹過揚起漫天花瓣。
梵音吹落她肩上的花瓣忽然開口:“你們有什麼夢想?”
酒足飯飽過後最容易談論起這些空洞遠大的東西。
比如未來或者夢想。
“成仙。”
林曦回答得幹脆。
所有人都說她是天生修道之人,她自己也這麼認為。
“千年之内,我必飛升。”
少年人的天才傲氣在這一刻顯露出來。
顧隐低低笑出聲,微醺的她聲音比之前柔軟:“我相信你。”
然後她看向漫天花瓣:“我的願望是成為合格的蓬萊島主,不會讓母親失望。”
這是她第一次提起那位早逝的卦修母親,前任蓬萊島主。
“你現在已經很厲害了。”
梵音躺下,看着月亮打了個哈欠:“主持一直問我有什麼願望,我似乎還真沒什麼願望。”
她罕見地露出一絲迷茫。
林曦看着她:“無妨,未來還很長,你可以慢慢考慮。”
少年不懼歲月長,更何況她們又比别人多了一份機遇與天分。
幾十年的朝夕相處足以讓她們結下深厚的感情。
在之後的日子中,她們遊離百川,懲惡揚善,在一次圍剿邪修中揚名修真界,無人不歎一句年少有為。
隻是有位當事人躺在病床上,梵音啃着蘋果朝病床上裹成粽子的人無奈地歎氣。
林曦抱着劍站在旁邊,一向内斂冷靜的人此刻是真的動怒了:“你把你那些蓍草龜甲拿遠點。”
顧隐此刻說不了話,隻能傳音:“卦象顯示此次有驚無險,不會丢了性命。”
梵音擦幹淨手:“要是我們沒有及時趕到,我們隻能把那些東西燒給你了。”
顧隐隻身入魔窟,差點回不來,若不是她們及時趕到,怕是再也見不到她人了。
“我相信我的卦,”顧隐的聲音帶着笑意,“更相信你們。”
林曦冷哼一聲:“我隻相信手中的劍。”
梵音的手搭在她脖子上,一臉笃定的笑:“還有我們。”
林曦别過臉。
她還在生氣,卻是默認了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