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俠靈巧得移到更近位置，鬥篷落下的黑影剛好引起一側守衛的警覺。他轉頭的幾乎同時，麻醉镖紮到身上。他在叫出聲之前被人捂住嘴，鐵鉗一樣的。渙散的意識，在同樣不容反抗的手刀下徹底潰散。另一側打哈欠的同伴餘光裡似乎瞥見不妥。他悄悄把手搭在槍上，一邊揉着眼睛再次确認。眼前晃過黑色拳峰。昏死過去前，他隻來得及确認那一記左鈎拳。

外頭沒有動靜。裡面的哨兵仍舊出來了。蝙蝠俠一手按着一個腦袋，直接對撞把人敲暈。他有别的手段不發出聲音，可他想叫裡面的人知道，引他們出巢。果然有人喝了聲“怎麼回事”。緊接着出現的身形倒不是他預料中的指虎打手。

是司機。或者說長着司機臉皮的巨型怪物。瞳孔沒有焦距，神智被藥物控制。這無辜的普通人此刻正處于癫狂狀态，配合着體型的出拳大力但無章法，蝙蝠俠應付起來倒不很吃力。他甚至還有閑心思考。

從注射藥劑到發揮效用，之間過程再短終要耗時。而這個變異的司機在他們察覺異樣的同時就被推了出來，說明為他注射藥劑不是一時興起，在于安排當中。這在一定程度上回答了他先前的疑問——為何容許不确定存在于計劃——因為司機，或者說不确定性本身，也是計劃的一部分。重要的一部分。司機和之前随機抽取人群的最大不同在于他是被迫。被迫在恐慌中注射藥劑，而隻要良加利用，恐慌是極好的天然催化劑。

沒有證據的前提下，蝙蝠俠隻能猜測他們企圖利用人為制造的緊張感來測取最大可能值。聽起來不切實際，事實上他們辦到了。蝙蝠俠不快得眯起眼睛。正常情況下，司機不該有和他對抗這些時間的能力與耐力，哪怕他沒有盡全力。

蝙蝠俠的心思還分了一些去留意集裝箱内的動靜。司機被推出，打手遲遲不露臉，箱體裡則傳來稍嫌倉促的機械碰撞聲。不是子彈上膛。他猜是在收拾那兩台造價不菲的設備。

他們準備好撤退。

意識到這一點，蝙蝠俠加快了動作。他精妙的格鬥技巧下，龐然大物根本無從招架。工人都停在不遠處的路口。路燈照亮的怪物一時把人吓得連逃跑都忘記。蝙蝠俠不是不能分心去提醒他們離開，他隻是擔心這會适得其反引來打手團夥偏激的應對。

帶指虎的打手領着兩個“技術員”經過他和司機，頓了頓卻沒有停下步伐。蝙蝠俠看得出來，那個人想殺了自己。可技術員催着他走。他罵了聲“懦夫”卻也不再執着于殺意。

不對勁。沒有理由放目擊者一條生路，除非吃準了所謂生路的盡頭是懸崖。按照福克斯的分析，這些藥物不足以緻死。是什麼被忽略了？

蝙蝠俠三兩下解決了司機，并給他打了一陣解藥。等他再趕去，三人已做三路将要離開。汽車被丢棄。裝載設備的箱子已打點好，但技術員的手裡持有另一種小型儀器，之前未見過。

他猶豫了一下走哪個方向。技術員之一回頭看了他一眼。不知是否是巧合。他打定主意的時候，老管家略顯焦急的聲音在耳麥裡重新變得清晰。阿福說聯絡中斷的時候，他接到了福克斯的電話。一次實驗失誤讓福克斯意外發現，這些藥物成分不盡然相同。大體可分作兩類，在加熱後混合能觸發反應，放出能量。化合物遇冷凝結後有腐蝕性。

放出能量。腐蝕性。蝙蝠俠終于知道不好的預感源于何處。他追上技術員的時候，正好聽到按鍵音。仿佛猜到他的心思，帶眼鏡的年輕人一臉平靜得告訴他，“來不及了。如果我是你的話，我甯可它們爆炸。”福克斯的實驗沒有錯。

年輕人沒有要和他打架的意思，身上卸下的武器卸了一地。蝙蝠俠立在他的三步之外，肌肉暗暗緊繃，以防突變。

年輕人卻态度平和得像在談心，“我從來不喜歡和你們這種‘英雄’到交道。在我看來，你們天真得不切實際。可到頭來……”特意咬重的“英雄”二字不知是對自己還是對蝙蝠俠的嘲諷。

“你們到底想做什麼。”

“來不及和你解釋。你想知道的都在終端裡。”年輕人把手伸進衣兜，蝙蝠俠戒備得俯低身子随時準備沖刺，他卻掏出一份信和一支針劑，“終端的使用說明和免疫藥劑，不單單是針對這一款的。”

還有别的藥物？

蝙蝠俠沒有立刻去接。他的懷疑也在年輕人的意料中，“我沒有多少時間了，他們一直在懷疑我。終端務必按我教你的方法使用，不然極容易被發現。不必擔憂今天，沒人會記得一切。”沒人會記得的意思是沒人會活着。

蝙蝠俠走近一步，接過信和藥劑也反扣住年輕人手腕，“是非對錯，該交給法庭評斷。”

“所以我說你們天真，總愛說什麼‘等待法律制裁’。等不到的。”年輕人嗤笑，他無比清醒得認識到自己的命運，“勸你一句，大多數人都有自己的‘不得不’，哪怕在你看來很荒謬。”

比如他為那不知名的勢力做盡醜陋，卻在最後關頭選擇向蝙蝠俠坦白。

身後的紅色巨浪，面前肉眼可見的流逝生命，還有耳畔鈍痛的悶響，都在提醒着蝙蝠俠這一夜的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