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得很好,一直都很好。徘徊在合理不合理的邊緣,叫人抓不住把柄。正因為太合理,所以不合理。誰都可以怕他,她不該——她平時說的話裡,沒有懼色。
“女士,我記得告訴過你,不要獨自在深夜遊蕩。”
“你還……記得我?”她飛快得看了他一眼,企圖繞過,“謝謝你的忠告,我正打算回家。”
他沉默得看她繞過自己,卻在她暗暗松口氣時,拉住了她的資料袋,“這是什麼?”
“資料。廢置多年,上頭一時興趣打算重啟,自然隻好叫我這種實習的倒黴。”
“你找資料不開車麼?”他俯視着她。
身高的優勢,懸殊的氣力,一針見血的詢問。哪是什麼詢問,分明是質詢。她在心裡自嘲。從他的角度隻能看到側着身子的她喉頭動了一下,“我也想。車子抛錨了。”就算她能回去,可要怎樣把“抛錨”的汽車弄回去。
她想他沒有理由不信她。
那的确是個無懈可擊的答案……如果他不認識她。面具下的布魯斯皺起眉,手裡使勁把她連人帶包拽向自己。她差點跌進他懷裡。差一點,她穩住了。
“如果你指的是兩條街外的黑色鈴木,女士,你最好解釋一下為什麼撒謊。”
然後她故意避開的臉被他捏着下颌扮正。他力氣很大,手套下的手掌很燙。有那麼一瞬間,她想問他是如何在冬日保存體溫。凍僵的肌肉因熱傳遞而慢慢恢複知覺。
她該想到,她和尼爾口中評價良好的蝙蝠俠不是那樣好騙。終于不得不面對,她苦笑一下,發現自己無言以對。能解釋什麼,該解釋什麼。手裡卻徒勞得想把資料袋拽回。
這不像她。他知道她有多伶牙俐齒,有多聰明。所以他不認為如果包裡的資料果真有問題,她還會冒險去搶。可他同樣也不能否認,她或許在利用他的心理故意行事。于是他去開文件袋,她驚呼道:“先生你不能這麼做,這是商業機密。”他深深看了她一眼。隔着鏡片,她看不清她眼神,他卻看得到她的。那不是一個無措的人該有的鎮定。她在诓他。但他還是拉開了拉鍊,随意掃了遍。
如果資料沒有問題,那問題必然在她身上。他松開對她的鉗制,有些好笑得看她故作氣怨而火急火燎着清點資料。他乘她不備,探入她衣兜。方才離得近,他眼光掃過她衣物的樣子不像貼身藏了東西。餘下能藏物的隻有口袋了。他能清楚感覺到她身體一僵,一雙嫌冷的手連文件都顧不上,握上他的手臂企圖将它們從兜裡拽離。她合雙手氣力都不會是他敵手,何況一邊對一邊。
徒勞掙紮的結果是更絕望的徒勞。她眼睜睜看着他從自己外套兜裡取出一小包封好的毒()品,無能為力。大概是真要去局子裡轉一圈了。她又歎了一聲,撿起甩到一邊的文件包,仔細拉上。他看不見的角度,她眼裡閃過狡黠。但她才轉開的身子很快被人攔腰拽去。力氣很大,箍得她生疼。和前一次不同,這次的他手力幾乎沒有顧忌。就像是在……發怒一般。她為這個想法而困惑。
布魯斯一眼認出這個粉末、藥丸混雜的小包裝是時下哥譚最火熱的“商品”。他從沒有想過會在她身上看到這東西。說不出是驚訝意外,還是失望惱火多一些。他箍着她半彎下的腰身,狠狠拽向自己,很想問一問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怎麼敢這樣糟蹋自己?她難道不知道這小小一袋東西足以叫她聰明的腦袋日漸生鏽?她不是一口一個敬仰蝙蝠俠,就是用這樣的行動來證明、來回報?
“這是什麼,女士?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身上有這個。”他不得不咬牙切齒以克制聲音裡的浮動。又一次捉着她的下颌,逼她看着自己。
“我……”她似乎在思考怎樣的回答不至于進一步激怒他,“我聽人家說,這用來緩解壓力很好,所以就……”
“所以就買回來試試?”他被她氣笑了。分明看到她吃痛得皺眉,手下力道卻不減反增,“你聽誰說。”
“我還沒有用過。不信……不信你可以把我帶去檢查……”大概察覺到他當真惱了,她才記起來要害怕。
“我問你是聽誰說。”一瞬間的怒火被他極好壓抑。他知道,這平闆生硬的語調往往是壓垮心虛之人的最後一根稻草。沒有喜怒,對方便拿不準他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