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了的小醜肯定意識到丹特是個幌子。老實說，布魯斯的身份藏得不算特别嚴密，最巧妙的一筆在于利用了人們對布魯斯·韋恩固有的偏見。隻有能摒棄這種蔑視，并不難把兩個布魯斯聯系起來。沒有特别在意蝙蝠俠的她最終都撞破的事，那個看起來對蝙蝠十分上心的小醜恐怕……

“也許在他揚言要揭穿我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布魯斯點了點頭，“小醜的動作比我們預計得更快。就是前幾天，丹特被馬羅尼的手下潑了硫酸，毀了半邊臉。人還在醫院裡，醫生建議接受整容手術，他一直沒給準信。比起毀容，恐怕他的心理創傷更嚴重些。畢竟他的妻子探視之後就寄去了離婚協議書，聽說他們在病房裡吵了一架。”

他沒有說的是，被妻子抛棄絕望至極的哈維在瑞秋面前崩潰大哭，好容易被後者安撫、情緒稍轉穩定，又因害怕着孤身一人的無助央求瑞秋留下來陪他。她說今晚可以守着他，他卻說：“我要的是一生。”突如其來的話讓瑞秋相當無措，他們隻是普通的上下級。這都是瑞秋事後親口告訴布魯斯的。看在哈維受了刺激的份上，瑞秋沒有計較，但也沒有陪他。後來，哈維的精神飛快得垮了。

小醜成功得弄垮了哈維·丹特，一度被認為是哥譚之曙光的檢察官。

“他可能……隻是需要一段恢複期。”盡管那樣說，萊納自己并不很相信哈維·丹特能找回從前的活力和自信。容貌、家庭、事業，小醜幾乎毀了他的一切。很少有人在至高點被人奪走所有之後，還有能力再來一遍。第二次人生之所以困難，是因為一個人首先得克服自己。

比起一蹶不振的哈維，眼前更值得關心的問題大概是：下一個是誰——詹姆斯·戈登局長？還是蝙蝠俠？她想都是。

“但願吧。”布魯斯望着萊納。他當然聽出了她的底氣不足，他想她一定也反應過來自己不像是會随意和她聊這些的人。果然她的下一句是一堆疊的疑問。

“他想做什麼？毀了你們所有人，讓哥譚徹底堕入無望？既然如此，為什麼要幫馬拉尼亞布裡亞？現在的他們并沒有能力制造他想要的爆炸性混亂。不……制造混亂他自己就足夠了，他們和□□是被用來……混淆視聽？”她在困惑了有所悟間搖擺不定，“他有大計劃？針對你的？”

布魯斯無奈得勾了勾嘴角，“我也希望我知道。”

那你為什麼要來告訴我？

她幾乎要脫口而出。但她并沒有這樣做。她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和她幾個小時前才得的如出一轍。這個男人，不管他以什麼方式向她妥協，他又同時在用另一些手段叫她看清包圍着他的危險，以期她知難而退。

他多麼聰明得告訴她哈維·丹特受到的無妄之災和身心的崩潰，隻字不提小醜的險惡、自己的處境，更不直言勸她走，因為他知道她會由此聯想，比起勸她放棄，更好的方法是讓她自己勸自己。

他輕描淡寫借别人的故事來告訴她，他們之間終可能因他的身份而争吵連連，走向破裂。熱戀之後，她不再願日夜在膽戰心驚中苟活，而他不可能卸下守護哥譚的重擔，誰的渴望都沒有錯，隻是順序先後的差别。與其最終遺憾而醜陋的分别，不如好聚好散。她一定也不希望他們之間鬧到那樣的地步吧？看，他什麼都不必說，她就已經腦補了完整的故事。

“即便你知道又怎麼會告訴我。”她平靜而自嘲得說，“你告訴我這些并不是想讓我了解内情。你還是想要我走。而我甚至能為你找到更多理由，比如呆在你身邊會給别人要挾你的把柄。你考慮得那樣周到，查爾斯和漢克都在，一個電話，哪怕不在你身邊，□□、混混也不可能威脅到我的安全。我好像沒有說不的理由。”

他挑起一邊眉，沒有她想象中的輕松。

“你連這都猜到了。”她有些洩氣，“對，是轉折。我這人吧，倔得很。你說要追我，我不見得理你。可你非我走，我就不想走了。大概特瑞特說得對，是我不要臉。”

她的手機适時宜又不适時宜得震了起來。他和她相視而笑，不明白怎麼每一提到特瑞特，後者剛好能做了回應。去與留，保護與拒絕的不快暫且被抛到一邊。兩人各跨出一步，俯身看手機屏。

但打來電話的不是特瑞特，是克萊爾。

她劈頭蓋臉說，聲音卻很輕，“我給漢克發了消息，你也快些來吧。貝魯西斯又不對勁了，嚎叫聲在儲物間都能聽到。”

萊納開的不是揚聲，但離得近布魯斯也聽見了。不對勁，是兩人一緻的感受。

“到底怎麼回事？你怎麼……”

她沒來得及問完，被克萊爾打斷，“你聽我說，我時間不多。我看到茉莉鬼鬼祟祟得拿了針劑給貝魯西斯打，用手機錄了下來，但被特瑞特發現，搶走了，連人都被他鎖到了儲物間。剛巧我買的新手機今天到了，戴在身上，才有機會給你們報信。我不知道他們到底在搞什麼名堂，可茉莉最近老魂不守舍的，你應該也注意到了。”她說完這句，匆匆掐斷電話，可能有人來了。

貝魯西斯暴走之後，馬拉尼亞布裡亞在兩三日之後迅速将布萊恩派去支援的實習生送回，速度之快先于布萊恩宣布終止合作。由于實習生簽的多是項目實習的合約，項目終止也意味着合約終止。包括茉莉在内的一批新人以意想不到的速度被布萊恩放棄。

布魯斯尚不知道茉莉是尼爾招入的。編入馬拉尼亞布裡亞後，茉莉和尼爾雖有往來，卻淡了很多。她自認在對方處受重視，尼爾的态度又冷淡不明，加之聊天涉及皆是工作，還時常夾雜着她聽不甚懂的專業，心裡對尼爾很是不快。三番五次暗示明示，尼爾也沒有改進和表示，漸漸也不來往了。被解雇後，茉莉給尼爾打過一個電話，而被告知“已錄用新人”後，則是氣得連尼爾的名片都直接撕了。這是萊納親眼看見的。她想即便被問起尼爾，茉莉也不會願意多談。

至于克萊爾說的魂不守舍，萊納不清楚是否同解約有關。據尼爾說，解約後的茉莉還時常跑去西區。兩人都不信她是去懷舊。馬拉尼亞布裡亞的人員尚未撤離，就算她想懷舊，人家勢必不會同意。出了那樣大的差池，誰還能給她好臉色看。可有趣的是她不止去了，還幾乎天天都去。那樣子，說是被解約，倒更像是又重新獲聘，而且直接受聘于馬拉尼亞布裡亞。

她想事情沒有急在第一時間離開，布魯斯便心下了然，“你是不是又知道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他那樣問她，不意外把她從思緒裡拉出，臉上露出一時間的迷茫。

她回過神來，自知掩飾無用，反調笑說：“看來一時半會，你沒法把我一腳踹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