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當然不會透露。對史密斯來說,沒什麼比真相更重要。
觀景電梯帶着史密斯去到近百層的高樓頂部。老警官看着窗外飛流直下的紐約城,感覺像要患上一輩子沒有過的恐高。嚴格來說,科爾森帶他去的不是神盾局,而是複仇者大廈。得了關照的賈維斯暫時靜了音,以免吓到老人。
哥潭的戈登局長和貝永的萊因哈特探員已經到了。除了他們,還有一個一身皮衣的紅發女人,自稱“娜塔莎”。
她做了簡報。他們被告知海邊慘死的人牽涉到了□□最近幾宗大筆交易。交易商品敏感,不便透露。顱骨碎裂,胸口三發子彈,是□□處決違規者的慣例。鐵一樣的律法,嚴苛,一成不變。
珀特港口□□。史密斯乍然想起詹森提起過的意籍□□。一個紮根在新澤西,遊走于紐約附近港口的□□。
紅發女人看了他一眼,接着說:“我們懷疑牽扯的是珀特港口□□,一個常被稱作珀特港口Mafia的嚴密組織。一個低級成員在處理現場時的不慎使得自身被捕,并牽扯出其背後組織。紐約警局的組織犯罪科曾負責調查,但因證據不足和嫌疑人的自殺身亡而結案。”
詹森沒提起過自殺身亡。但她沒必要撒謊。
娜塔莎轉向科爾森,後者解釋說把他們叫來因為神盾局需要他們的專業知識。會安排特工和他們搭檔,行動期間聯絡設備一律上繳,食宿由神盾局安排。他說話的時候,娜塔莎按了一個按鍵,有三名特工進來,領着他們從三扇門離開。
事實上,是兩扇。
離開的隻是史密斯和萊因哈特。同蝙蝠的長期合作為戈登局長掙來了知情權。他身邊的特工是托尼假扮。
神盾局介入尋常的幫派案,不全是出于娜塔莎告訴警員的原因。她口中的“敏感”交易品,是振金。瓦坎達方面傳來消息,有叛徒私盜振金販入黑市銷售。叛徒已被處決,追回大部分贓物,還有少數在流通。
瓦坎達的調查鎖定了一個名為“黑色黃金”的組織。娜塔莎帶領的小隊據此展開進一步搜查。遇害的五人——紐約一人,哥潭三人,貝永兩人——已确定為“黑色黃金”的聯絡專員。尚不清楚珀特港口Mafia是否向“黑色黃金”購買振金,是否對貨物中夾帶的振金知情,以及是否還有别的組織團夥牽涉其中。
“換句話說,甚至沒法确定珀特港口Mafia和死者間的聯系。”戈登皺着眉。
□□處決叛徒的手法,道上人盡皆知。模仿不是難事。且按慣例,處決是對生者而言,處決的目的是要其飽受痛苦而死。在有緻命傷的前提下踢碎顱骨,不能帶來更多痛苦。從這個角度來看,珀特港口Mafia很有可能被利用。而這幾樁看似純粹的殺人案背後所牽扯的龐大網絡、巨額利益又為整樁事蒙上迷霧。
“至少我們知道他們半數的幹部。”托尼晃了晃芯片,“總不會是壞事。”
不是壞事,也不見得多有用。
***
淩晨兩點半。
制作完最後一份樣本,萊納把試管盒封裝。摘下的塑膠手套照舊投籃似扔向垃圾桶,全中。她揉了揉發酸的眼睛,在實驗室裡走了兩圈,活動久坐發僵的雙腿。實驗室标配的白大衣下露出黑色褲腿。
把護目鏡放在另座紐曼的左手邊,“那麼,拜托你加兩份油。”她俏皮得說着,大步離開。這一招屢試不爽。身後是紐曼又一夜的哀叫,“克裡斯蒂娜,你那麼快手速也不幫幫我。”她潇灑得揮了揮手,脫去白大衣,披上黑呢大衣,手套、軟昵帽一件不落。
朝守門的保镖眨眨眼,萊納打着哈欠拾級而上。幾日如一看着這個精緻女人穿戴打扮的保镖,其實很想對她說一句,“女士,沒有那麼冷。”但是上頭交代過,一定讓她那麼穿。他不知道為什麼,也不會去想為什麼。盡職的下屬不會發問。
黑色轎車把她送頭等安東尼奧的那盞路燈下。她又一次迷迷糊糊睡着。送行的司機和保衛已經習慣了這位女士的瞌睡,和每日一項不列在崗位介紹上的額外職責——叫醒她,送到下一輛車上。通常是叫不醒的,得靠搖。
她是那麼困倦以至于沒有察覺,這一夜随行二人護衛之一是安東尼奧本人。
車就停在路燈照不到的陰影裡。
安東尼奧聽戰戰兢兢的手下彙報“日常情景”,回味過來自己突然興起頂替手下時對方的欲言又止。他和後座的手下對調了座位。年輕人和司機眼觀鼻鼻觀心,如坐針氈,恨不能拆除後視鏡。
這不是高級别用車,沒有擋闆。
“下去吧。”他今夜興緻很好。負責的任務一一告捷,受到首領嘉獎。
等到如夢大赦的手下奔到路燈下,安東尼奧才拍了拍萊納。動作并不輕柔,他那樣的人,可能這輩子都不知道“輕柔”兩個字如何寫。身子被她拍得倒向一邊。幸好不是挨着他的一邊。他咕哝了一聲“麻煩”,到底還是拉住了她的手臂。
和她,不在計劃範圍裡的距離有些近。她生得很好看。第一次仔細打量她的他,不得不承認。隻是臉龐有些太清瘦,稱得線條太淩厲。倒是應了一身黑衣。可惜軟綿綿的實驗員并不像看起來得适合黑色。完全不。她不會懂得夜色染将的黑,對他們意味着什麼。
他想得有些出神,手指竟為她撥開散落額前的一縷發,如同幼時為媽媽撥開長發。那是太久太久前的回憶。久到連他自己也陌生。沒想到會在這夜,這地,再想起。
萊納皺起眉頭,動了動眼皮,看起來要醒了。嘴裡呢喃着什麼,他湊近了才聽清,是一個“血”字。不禁好笑。初次見面時也是。這女人對血和血味出奇敏感。今夜又經曆了一場惡鬥,小臂上多了幾道新傷。醫生已經處理過了。哪用得着那麼麻煩。這一行的,不流點血都不敢說自己混口飯。
她睜開眼,看見饒有興緻盯着自己的他,脫口竟是,“很腥。把手拿開。你包紮了沒?”
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他哼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