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我以為你會想收手。”惠特克的實驗室敞亮、奢華,萊納裹着一身黑衣,格格不入。他等她從門口走到桌前,“在知曉他們逼你親手……按下那個開關之後。”
他說的是引爆殺死她父母炸藥的開關。他在期待她的反應,期待那個像被踩到尾巴炸了毛的貓咪似的表情。
然而讓他失望了。他得到的隻是一眼回望,靜如古潭。她反問道:“這樣不好嗎?”
他一時不解其意,“什麼?”
“至少眼下爸媽天天在和我說話。就算是人工合成。”她浸染笑意的聲音裡還有那樣的三分漫不經心。他竟不能分辨真假。她當真會不在乎?可她若在乎,又怎會這樣平靜得站在他身邊。
“你這叫做自欺欺人。”惠特克搖動手柄,實驗桌上恒溫倉的玻璃罩掀起,露出妮娜白到透明的膚色,“哪天被複仇者逮着了,你也預備這樣說?”
“倘能自欺欺人,還算是好的。”她唇角有笑容綻放,明媚與憂傷參半,而不及他希望,她便又道,“這話,自然是不能讓他們聽得。總不見得承認,是我誤打誤撞害死了自己的父母,還死心塌地得為罪魁禍首賣命。”
“你可以跟他們走,隻要你想。”他在試探。
她看了他一眼,那種盡在掌握的眼神他素來不喜。她沒有揭破也沒有回應,卻是說:“你大概還不知道,凱西走後不久,尼爾給妮娜打過電話。他說很想她。他從不說這些,所以被妮娜看穿是在說謊。可這孩子的回答很有意思——她說,‘你要是真想她,就想方設法陪到她身邊。實在不能,便做一個人偶、剪一段視頻,就好像她從未離開過。’”
“可自欺欺人的夢終也有不得不醒的一天。”他到底忍不住戳破。
“就好比這粉雕玉琢的洋娃娃分明隻剩一口氣,你卻妄想把她塑造成神話。”再看她的眼睛,哪還有半點講故事時的憂傷。她在故意将他一軍。
包紮好的傷口再度崩開。布魯斯用力過猛。血珠如雨絲連線滴落在藏青色的西裝褲上。醫藥箱就在他手邊。沒有人,包括他自己,想到去動。
突如其來的新情況叫人難以消化。比起實驗台上的妮娜和她的參與其中,讓人匪夷所思的是她的态度本身。他們原本以為她是因父母受制于人才行事偏激,就像她在他們面前表現出的那樣。可她顯然比他們以為得更早了解真相。是此時麼?或許未必。惠特克在第十七号錄音裡提到“炸藥”的那刻,她在心裡大概已做了猜測。
三十幾條錄音帶的時間就算作是她小心翼翼四處打探,從心生懷疑到确認真相最多不過數日。但她什麼都沒有做,沒有找布魯斯,沒有告訴尼爾,沒有向他們中的任何一個傾訴,相反還心甘情願的賣命。她到底想做什麼?為什麼甯願在自欺欺人中一次又一次釀下大錯,也不肯認清現實?
“萊納……”布魯斯低聲呢喃,要那你怎麼辦好。他回憶起雙親喪命之初的自己,不顧一切想要複仇的那個幼年自己。隻是她呢?她也想複仇麼?他回答不了這個問題。連他也說不好她想做什麼。
***
【#072】惠特克不顧萊納的反對和冷嘲熱諷執意實驗。她的級别阻攔不了他。而她時下在他的實驗室,穿着黑衣,風塵仆仆。
惠特克放下手術刀,摘掉口罩,“不怕被圍追堵截?”他瞥了眼日曆。這一天被紅圈标了出來。紅色油性馬克筆,刺眼,但是他喜歡。
“會麼?”外套已扔到椅背上。她隻穿一件黑襯衣,勾勒出姣好曲線。她從後腰摸出一把槍,在他面前一晃而過。她轉得很熟練,像是用槍的好手。明明手上沒有繭。
“這不是什麼玩具槍吧?你真的,想好了?”
“你覺得我現在把槍還回去,還會有人願意接受嗎?”
他轉向了她,“你不會不知道按下那個扳機之後,一切就都不一樣了。你還打算在他們面前繼續演你的楚楚可憐嗎?”
“楚楚可憐?我從不演楚楚可憐。”她拆開彈匣,隻留下一發子彈。
“對,你更擅長‘被逼無奈’。”惠特克的語氣,三分嘲諷,“隻留一發,你打得準嗎?活人不比槍靶子,會跑。”
她數了一把倒散的子彈,盡數揣進兜裡,“不是說我擅長‘被逼無奈’麼?那麼多次機會哪像是被逼無奈。”
“是嘛。就算你有一槍管子的子彈,機會一樣也隻有一次。”惠特克把筆背敲打着港口地圖,“如果那些人中任意誰來的話,他們絕不會容許你開第二次槍。”
“原來如此。”她竟笑着收回了槍,“是你給小醜通風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