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書中記載了他知與不知的一切,可真美妙的又豈非是書中未有的寫實和驚鴻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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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太深了,萊納還沒有入睡,哪怕系統監測到的體态絕對是睡眠值。
她的目光穿過未掩實的門,落在白天科林坐過的沙發,記起他眼裡的生機,眼神凝起時的深色漩渦裡又是不易覺察的黯然。
算來她在神盾局裡有些時日,27号邁克爾·麥考伊卻自最初兩日後再未露面。說他痛心疾首沉湎過去不敢見她,她是不信的。若一朝信念、理想、愛恨颠覆,突來的崩塌有多能把人壓垮,人就有多想證明其差錯。達成這一點的唯一辦法,是和她辯論,把她框死、證明自己是對的。他隻有這樣做,才能找回二十年潛伏蹉跎的意義。
人生最大的沒有意義便是想要證明意義,可惜邁克爾是個軟弱的人。二十年前他未有過的慷慨果決,二十年後更沒有可能擁有。人隻會在蒼老中愈發畏縮,年輕時的豪氣随着日月推移也就成了求生的渴望,不管多渺茫。
他一定不在神盾局中。她敢斷定。娜塔莎既直言不諱在她面前提起特拉維斯,道出對這工業巨頭與九頭蛇勾結的憂慮,便說明他們已着手查理。不是有恃無恐自信門戶清白,是故意要叫窩藏着的九頭蛇探子聽到。事到如今,他們大約早對這大本營自身處處留了心眼,畢竟她本人和曼尼塔就是兩個最鮮活的例子。他們想看九頭蛇自亂陣腳,在盡可能的最佳時機收網,而在九頭蛇裡沉浮二十年的27号,這方面一定是個好幫手。
是的,她不懷疑,不論神盾局和複仇者正對特拉維斯預備着什麼計劃,邁克爾·麥考伊必然是其間一員。
不過既是收網,少不了去哥譚一趟,那個人會松口,倒有些意外。約莫是自己的再□□轉給他留下的震撼和刺痛過于真實,以至于開始罔顧一切得追逐起她背後的真相。可這到底是她的想象,他心底打的主意,這些時日不見,她也猜不分明。真那樣倒好了。他這般的好手身後追着,逼也得逼到她更快得走、再快一些。
唯獨哥譚那個地方,說亂不亂,說不亂又亂着。正如布魯克林橋下、紐約港裡的海水,一點狂風暴雨卷不出大浪,隻是水面下的暗潮如何翻湧,不好說。她曾譏笑惠特克想分一杯羹的癡心妄想不盡然假話。法爾康尼死前的局面相對明朗。老大垮台猢狲散的黑色爪牙間,聯盟敵對蝙蝠幾時吃透過。他不可能知道,因為權欲追逐中的那些人自己都不可能在朝令夕締間預測出不久後的盟友。那是團更渾的渾水,唯一的好處是暫蕩不開大浪。
特拉維斯的創始人艾朗曾說,“哥譚是我的故鄉,隻這一點便是你們眼中的天堂曼哈頓所無法比拟。希望我的子孫能牢記這片使我發迹的土地,希望他們勿要忘本。”這不過是他大小演講中無足輕重的一句話,恐怕太多有心人忘記去品讀之中的耐人尋味。這座在罪惡之都中滋育出的大工業,存續至今,靠的可不僅是技藝過人。
唯獨想起哥譚總克制不了想起布魯斯這點,不是什麼好事。萊納蓋着薄毯在暖氣适宜的屋子裡翻了個身,就像是睡夢中人無意識的舉動。現在是淩晨四點半,他會在哪裡做着什麼?是不是還穿着那件不怎麼擋風也不怎麼厚實的鬥篷,在陰冷的城市上空巡遊?街上燈光寥寥,行人無幾,盤踞城市之巅的他是否會在冷寂的夜裡想起在那些條通往高樓的小巷裡撒落的歡笑,和相擁而笑的人?
城市的霓虹燈光落在玻璃外牆印進窗簾縫隙,仿佛月色。柔緩的白光在萊納未閉嚴實的眼旁落下一圈柔和的影子,她在柔和的夜裡好像又聞到了參着咖啡苦味的小甜餅香。但是她沒有睜開眼。她若睜開眼,拉開窗簾會發現那其實是個無月的夜。但是她沒有。沒有睜眼,更沒有看床頭鬧鐘,卻清楚知道時間是淩晨四點半。因為她手裡捏着塊表。她在面向牆沿、翻身之前的時候看了表面。她從不拉實窗簾,方能有灑落。
腕表指針嘀嗒的聲音在沉寂的夜裡其實很刺耳,但這莫名的規律有助于思考。她在絕對精準的節奏下,不疾不徐得又一遍捋起晨間特工造訪時故意留下的線索。他們說審訊有了實質性的突破。這當然不會時一句真話,倒也未必盡是假。算算時日,确也該是第一批熬不住的人将松口的時機。
實驗基地裡截下的成員,自然以實驗員為主。不像是旁人眼裡有如定下生死狀的行動隊員,實驗室裡隻拿儀器滴管的手更容易發顫、更容易哆嗦。越會害怕的,越好制服。這一點算盤打得不錯,基地裡留守的是刑器下動辄哭嚎的軟蛋,費不了他們太長時間。
知無不言的初體驗大概會叫神盾局很滿足。滿足然後生出疑慮,因為得知太易,但這往往又已太晚,太多細節已被忽視。舉例來說,僅知無不言一條,非得是先有所知,才可無所不言。總不能憑着自以為,便以為基地裡出來的人人拿了一手好情報。
夜半不睡,她隻是在想特拉維斯和基地,哪一邊會先被攻克、神盾局又作何想?她猜他們會押特拉維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