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勝，一是規模，一是另辟蹊徑。“黑色黃金”顯然不會是前者。

“若‘黑色黃金’的興衰取決于其獨門秘籍，那自也該被創始人的境遇所左右。事實上，正是喬·米蓋奇和戈林·威廉姆斯銷聲匿迹後不久‘黑色黃金’開始的下坡路，讓最初的犯罪搜查探員懷疑到他們所扮演的真實角色。”娜塔莎也加入了分析，唯獨聲線裡少見的有一絲猶疑，“沒有誰能憑空消失，可威廉姆斯确無了音訊，米蓋奇最近一次的記錄也要追溯到十年前。”

沒有音訊往往是因為沒法再弄出音訊。隻是線索太少，不敢妄言。

“十年前的警局值班員可是見到了一位憂心忡忡的牧師，說他的某個信徒忏悔了某些叫人心驚肉跳的過往？”萊納無聲敲擊着桌面，規律的動作卻似一記洪鐘砸進每個人的心中。

“什麼意思？”布魯斯終于還是皺起眉頭。

她回以一笑，“了無音訊的意思，往往是‘喪失了發出音訊的能力’。”笑得叫人發怵。

***

“戈林·威廉姆斯死了，喬·米蓋奇卻至少活到了十年前。”萊納看不到的地方，史蒂夫皺着眉，拖得長遲的分析中透着股惡心，“你想說什麼？米蓋奇殺死了威廉姆斯，卻忽然在十年後心生愧疚。然後呢？在自悔中飲恨而終？”

這其實是個極合理的猜測。十年之中杳無音訊，不也是另一種形式的人間蒸發？

萊納也皺起了眉，隻是和着眼裡的深重，更像是在權衡着是否開口、透露多少。迷宮裡的小球在一個個節點中遊走，并不急于通關，以之萬鈞之力，破局更在于撞破哪一堵牆垣的選擇。

“告訴你也無妨。”半晌後她如是說。那盤前時還是障礙重重的迷宮，轉眼已作齑粉一堆，“反正也快無關緊要了。”

她此前皺起的眉頭已然鋪平，落在布魯斯精心打量的眼裡，反像被沙礫咯了一下，莫名不舒坦。他未能捉住一閃而過的古怪。

“就結果而言，威廉姆斯的确栽在米蓋奇手裡，但你的說法聽着容易誤會——他沒有想要下殺手。”她在任何人發出疑問之前，平鋪直叙抛出多年來僅有猜疑從無确信的真相，“米蓋奇和威廉姆斯發迹前幹過幾分正兒八經的工作。學得的技能和誤打誤撞的機緣巧合讓他們摸索到了一些門路。談不上多成功，聊勝于無，比瞎求索的别家強，一來二去做出了點名聲，也算風生水起。

“這一行上的名利同生意場上也沒太多分别，利用得當能加以自持，脫了掌心也就落到惡意收購的目标。勢頭很旺又沒有背景的新型幫派和青年幫主多不是處理這些問題的好手。好在頭些年裡技術還很不成熟，交單的作品良莠不濟全屏時運，業界口碑也跟着時好時壞。那顯然不是不務正業的時機，米蓋奇和威廉姆斯一頭紮進完善優化，心無旁骛。

“這是兩個經驗堆裡打滾出的老手，沒有學府裡走出的專家那些個理論素養。成功與否全靠跌跌撞撞、腦筋和時運。受過培訓的眼睛輕易能捉的瑕疵，他們許要上百遍的失敗來總結。那顯然無益于商業模式，況且他們也不懂得。命裡的貴人就出現在這要命的瓶頸。和其他處心積慮的商人一樣，他們的貴人也通過那種圓滑、狡猾又不足以叫人生疑的小場合一點點走進他們的生活，等到時機差不多成熟再不慌不忙狀似不經意得提起一二。

“米蓋奇和威廉姆斯雖不懂那些人的一套一套，卻也曉得發财的身家性命不能随口說。隻是作為本質上的純粹技術流，又按耐不住和懂行的人探讨門路。沒人知道這位貴人是如何最終博得當年那兩個毛頭小子的信賴，隻是工業改良後大幅提升的出産和成功率，所有人都看在眼裡。貴人順理成章當了座上客。他們的合作幾乎壟斷了供應鍊，旁人再難插足。

“但凡故事聽多的基本能猜上，同舟共濟的佳話在這種時候差不多該到了頭，尤其這一條同舟已然乘上了第三人。外界關于‘黑色黃金’創始人不合的消息大體是在這時候傳出。一開始是否空穴來風不再重要——也許是二人對合作看法各異，也許是有人用假消息挑撥——重要的是米蓋奇和威廉姆斯确實因此生出嫌隙。

“按流傳的說法，米蓋奇在‘黑色黃金’一夜之間的大成功後變得憂心忡忡，狀态萎靡到讓人一度懷疑他想退出。和大多數的聯合創始人相似，他與威廉姆斯俱非精才絕豔，小有能力，但不足以憑個人稱霸。嘗到甜頭的威廉姆斯自不會容許米蓋奇放棄。當時的巡邏員在監控裡看到這對曾經的拍檔在深夜裡起了争執，看到怒不可遏的威廉姆斯手裡似有一閃而過的刀光，監控卻忽然失了靈。等他千兜萬轉找來幫手和見證者，看見的卻是一地空曠。沒有屍體橫陳，沒有血迹，沒有人影。巡邏員自此安得了不清醒的帽子，廣為人知的故事也有了不怎麼圓滿的結局。人們所聽到的最後消息，是創始人中的一位在次日頂着黑眼圈、帶着親筆信敲開某位長老的清夢，同先行的另一位一道人間失痕。

“‘黑色黃金’自此分崩離析，繼任的接班人誓言複仇、重振輝煌。可是離了軸心骨和‘獨門秘籍’的組織，任誰掌舵，都是風燭殘年，不值得江湖多分一份殺心。”

她的故事甚是語焉不詳，略去了詳情、略去了細節，所知仍遠勝于神盾局所能查到之所有。

“威廉姆斯先動的刀，你卻說米蓋奇沒有殺意。沒有殺意的人獨自苟活，動了殺心的反先喪了命。”娜塔莎玩味，“這可真是場大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