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他指尖用力,夾走煙蒂,正要開口,她又輕飄飄回擋,“你也不差。”聽這口氣倒像與他相熟。
那人不置可否,“你這麼忠心耿耿也不見華尼托開金口救你,圖什麼?”語調很低也很諷刺。忠心做一條走狗的無非是想做主子面前紅人,可做得着麼?
她眼神轉了一圈唯獨看不出惱怒,“你還是老樣子,梅森……那麼幹脆追随他說走就走,莫不是和新上任那位不對付?”這是句廢話,誰都知道這人和灰溜溜下台那位有多鐵、那位同繼任的有多不對付。
他這才像被戳到痛處,一雙深棕偏黑的眼盯向她,有點不怒自威的味道:“說錯了,不是華尼托難開金口,是瑪爾斯。外面都以為你是華尼托一眼相中惺惺相惜的嫡系弟子,其實最巴不得你失手的該是他才對。”
“他告訴你的?”
“雖談不上廣為人知,瑪爾斯意圖抛棄長久合作的華尼托而啟用新人的傳聞不正有聲有色?可惜再好掌控的新人,看起來終究不值得他舍棄華尼托相換。如意算盤滿打滿湊的,恐怕是一竹簍的幻想。”
“他一個連自己都保不住的人,瞎做的揣摩有幾分可信。”
“等瑪爾斯的窒息打上門再自愧不如也不遲。”他笑了一下,露出八顆白晃晃的牙,把前排偷瞄的灰衣人吓得一激靈,“現今嘛……還得煩請你先自歎不如。”
轎車最終停在很現代化的大樓車庫。不是特拉維斯用來掩人耳目的廢棄廠房,從電梯的設計、電力裝置各方面都看得出來,是真正的尖端。
電梯停在十五樓的接待處。入夜的研究樓裡隻剩幾盞台燈,偶爾有些許個披着深藍外套的人穿梭。辦公室的格子間很整齊,桌面多是空的,除了沒收走的雜物便隻有那幾盞很新式的台燈。萊納記得在托尼的某本科創雜志中見過。
大多數的物品規整在前端的幾張長桌,約莫是某間會議室裡拖來臨時湊數。目錄冊、比色卡、數據欄、硬盤……一疊疊捆着,桌面上放着樣本貼了面前,桌面下成箱得理着。這地方不像辦公室,像被封查的犯罪現場。
萊納才那樣想着,深藍外套攔住他們去路,臂彎下夾着的清單還有三分之二沒有勾填。他生得年輕,不足三十的模樣。左首的擡頭正巧照出他堆緊的眉,和胸前黃色的“FBI”字樣。他把目光在他們一行打量,滿打滿算不掩飾的猶疑,“做什麼這是?”
那時捆着萊納的尼龍紮帶已經剪除,長袖一遮并看不出腕間勒出的紅痕。有此一問,僅是時間點超出了常規工時。
開路的梅森目光晦澀從萊納身上掠過,搓揉了一地煙灰,不怎耐煩得答道:“你以為我喜歡?不識趣的年輕人硬咬住說參照組不對,嚷嚷着要來檢查。不知好歹。”像在斥責萊納,像在含沙射影數落不識趣的探員。
探員也許聽懂了,嘟囔着像要發作卻最終撤開一步。大約是沒有發難根據,大約是萊納長得太像會較真的新人。畢竟研究樓沒有被徹底查封,抵着對方“配合調差”的名頭,探員被上級勒令過注意分寸。
他們在探員的注目禮中走過連橋到建築的另一側,真正的實驗區所在。十五樓至二十樓是綜合實驗區,梅森一行把萊納帶到綜合區的頂層,繞過大半個實驗室,推開擺設的标本展櫃,按下牆上的機關露出隐藏的又一部電梯。
乍看之下和先前待過的沒有區别,像是大公司的标配,要打鑰匙卡。按鑰匙卡權限不同,通行樓層不同。灰衣胖子刷的顯然是一到三十五層任意行的最高權限。他按了九個奇數層,不像是随機,也沒有避諱。萊納心裡明鏡似,這是會變更的動态密鑰。
果然間平常無趣的金屬面闆翻轉,轉出翻着激光的另一重按鈕——從地下十層到三十層。面闆上還多了指紋、瞳孔諸類生物檢索系統。梅森按了地下十層。
萊納沒什麼情緒得笑了一聲,“為了我,你們像是冒了不小風險。”故意用這麼個研究樓抛磚引玉,也不知她是否值當。
“所以你可别叫我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