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其實沒什麼朋友,所幸僅有的幾個甘願随你出生入死,也有人已為你而死。但你卻在最後關頭抛棄了他們。承認吧,就如你抛棄你身邊的每一個人一樣,抛棄了他們。”
“你住口!”鐵拳終于破防。他不該在這一刻破防,布魯斯心道。但不可否認,華尼托一直是心理戰的高手。鐵拳用顫抖的手指,顫抖着直指她,“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沒有資格對他評頭論足。對啊,諾瓦還等着我給他做晚飯……我沒時間和你耗……”他吼着吼着開始喃喃自語,似是魇住一般。
被叫作阿諾的男人在聽到諾瓦這個名字的時候,瞪圓了雙眼,“鐵拳……你到現在……”後面的話,他沒能說完。猛然回過頭的鐵拳,臉上的表情可怕得就像不顧一切護崽的大獅子,誰敢說一句不是,就會立馬張開血盆大口,以命相博。
***
諾瓦是鐵拳的弟弟,不幸早逝。鐵拳天生大力,幼年玩鬧,不懂克制,失手把弟弟掐死。
過失殺人後的鐵拳一直萎靡不振,強烈的懊惱和自責下甚至出現了幻覺。先是夢裡,之後是白天,他會看見弟弟遠遠向他招手,招呼他一起玩耍。
沒有人信他,大家都說這個可憐孩子得了癔症。其實他沒有在說謊。他确實能看到弟弟,他也确實看到了弟弟。
“你們騙人,你們都騙人!諾瓦明明在,明明一直都在,你們卻非說他是假的,非說他已經死了……”鐵拳忽然捂住臉,“隻有他相信我……隻有那個人相信我……”
“他信你,是因為你的諾瓦本是由他出品。”華尼托握着義肢的手抵在阿諾的咽喉,一分不進一分不退。因為她的手被布魯斯牢牢扣住。他不會再眼睜睜看着她下殺手。她看起來很平靜,也隻有她自己知道,說這句一點都不長的話,她卡殼了至少三次。
鐵拳死死盯着她,瞪到不能再瞪到眼睛暴起血絲。
“你該猜到的。你不是都去過工廠了?”她指的是哥譚的加工廠。
“那已經不是工廠了。”鐵拳找回一點主場的感覺,“我倒是很意外,你還能活蹦亂跳站在這裡。那時候帶隊的就是你本人吧?我說看你動手的樣子怎麼那麼熟悉。”
布魯斯的眼光又向她挪了幾寸。她很想斥責鐵拳住口,卻明白那隻會驗證布魯斯的猜想——不論他現在在猜些什麼。
“其實有一種說法,華尼托旁邊的這位朋友,他們說你和蝙蝠關系密切,說華尼托真正感興趣的不是你是那位。最開始聽說的時候,我是不信的,未免太重口味。如今看來倒也未必。”鐵拳仍在滔滔不絕,“我來給你說明一下吧,我們說的那家廠就在哥譚。你真該看看她當時拼命阻攔的樣子。其實這間工廠隻是我情報裡的數家之一,那個人告訴我——華尼托——他說,去哥譚吧,他賭你會急瘋的。”
這可不妙啊。她心想。
拇指摩挲着關節,“你知道他為什麼非引你去哥譚?對,那是我們的芯片工廠之一,也是很特别的一家。那地方最早并不是工廠,而是地下實驗室。最初的控制芯片就是在那兒研發的。初代芯片頗有瑕疵,我們原本打算全部廢氣處理,可你的那位主人阻止了我們,他願意接手,說是能變廢為寶。他接受後便把那兒改成了加工廠。”
“你在轉移話題。”
她沒有理會,“他的選址不無道理,畢竟那個工廠離他的一個實驗區很近,運輸便捷。你真的沒印象了嗎?那一年是怎麼和立志轉行科研的弟弟争執,怎樣在盛怒之下掐死了他。應該還記得的吧?你恍恍惚惚了近半年,消失半年的弟弟在你離不開精神科和藥丸的時候歸來,言聽計從得像個木偶。你隻是不願意承認罷了。就像你其實不是毫無感覺,他把你引去哥譚、引去制造控制芯片的工廠,是在試探你的記憶、你的忠誠。”
“一派胡言。若你也相信你自己的說辭,你大可放任我和他鬥,坐收其利。”
“如果隻是為了試探你,他有很多種方法。畢竟你那麼傻。他引你起哥譚,不論你忠心與否,于他都沒有損失——他更重要的目标,是毀了那個工廠,掩蓋他曾從我們這兒收下那芯片雛形的事實。隻要化作灰燼,也就辯無可辯了。你大概有所耳聞,近來的事故頻發。那便是他急于求證,用着未經改良的芯片融合他的機械,造就的後果。你的這些機器人下屬,說不定也随時會亂套。他的作品,包括你的機器諾瓦在内,從來從頭到腳,都是問題。”
迪恩派克的機械人,實屬業内頂尖。她那樣說完全是為了激鐵拳。當然,可能也是為了掩蓋“她似乎很在意哥譚”這一點。
諾瓦被鐵拳失守殺死後,知情人都覺得他撐不下去,總有一天會自我了結。但鐵拳對于九頭蛇,作為資産,頗有價值。正巧迪恩派克的機械人正在第二實驗階段,便微調了參數,送了鐵拳一台。
這其實是一台很精妙的模型。旁人看來金屬身體、金屬臉的機器人,因為鍊接了主人腦波,所以投影在主人視網膜上,是他最想看見的那個人的模樣。說白了,所有的喜怒嗔癡和互動,都是他一人的想象,但對于沉湎其中的人,誰又能說不是最好的解藥。如此設計的模型經濟适用,由于不必為每一個主人訂做每一台機型,十分便于回收利用。但不巧的是,和華尼托的項目一樣,這過于精妙的設計,總有着大大小小的問題有待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