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什麼是長久?周而複始的以德報怨?又或困在良心和人性間無謂而徒勞的嘗試?華尼托張張嘴,有一籮筐犀利诘問,卻到底一言未發。有什麼意義呢?這些争論本身。相信奇迹的人在徒勞無功裡堅持信念,而自謂勘破之人不憚以最深惡意揣度。
被她淡極也冷極的目光掠過,史蒂夫方有“她亦九頭蛇”的驚覺。
“有人用信仰澆灌虔誠,也有人用恐懼鑄就臣服。九頭蛇的道是弱肉強食的道,隊長。”她用理當如此的平鋪直叙直白告訴他,叢林的路是尖刀砍的。
“是的,你赢了,皮爾斯輸了。被你放走的交叉骨比起弗瑞’重建神盾局’的雄心,倒更像在為你的密謀出力。”斯塔克強行介入隊長和華尼托的辯論。和她一樣,他也認為這沒有意義。理念不同的人無法相說服,“這些都姑且不談,按你們的教條,不問緣由,隻看結果。就結果而言你為什麼要毀了那些管道?被小醜稱為哥譚——紐約線的秘密振金輸送渠道?”
這原本是談判的鋪墊,一個明知不會被回答、用以讨價還價的引子。
并不被指望作答的博士倒是随随便便抛出答案:“振金的價值在你看來是什麼?韌性?強度?硬度?不,都不是。它的價值在于它的稀缺性。就好比人人企圖複刻的隊長,珍貴性在那劑血清的唯一,同樣的,那塊盾牌也重在不可複制。振金不需要過度的流通,稀缺才會有溢價。”
“坐大的生意未必淨利,人皆可分的蛋糕不如獨食。”托尼點頭,頗為認同,也頗在義理中的回答,“虧蝕的蛀蟲你們早想剔除,苦于沒有良機。皮爾斯的貪婪給了你們絕妙的由頭,借着他的野心,你們不破不立,将這利益重新洗牌。很意外你會承認,但看起來你不擔心我們有餘力插手——也是,老巢都被人端的紙老虎,還能硬逞什麼威風。”
這隻是其一。
其二是為挫磨黑色黃金的冶煉師。絕活是能引以為傲的本領,但傲氣過了頭便是稚氣。九頭蛇需要振金冶煉的技術,而不是這幾個固定的人頭。若是連這金屬本身都沒那麼叫人稀奇,又何況是冶煉這不稀奇東西的人?沒有人會一把火燒了珍寶,也沒有人會一排□□炸了命根子的振金。
其三是推廣性。振金原材料的有限和開采的不易,決定了用途的局限。它固然吞金擋利,有它天然的優勢。隻那畢竟是上世紀開采出的舊物,一個世紀的科技進步,足夠人工合成出接近甚至超越它的材料。技術組的确開發出一種新型高分子材料,性能更為優異。以華尼托和邁爾伯特為首的研發組便有推行此合成材料的意圖,唯獨缺了一個契機——一個振金供不應求,亟需替代品的契機。
更有其四——哥譚。不是布魯斯的哥譚,而是旁人以為她心尖上的布魯斯所在意的哥譚。華尼托可以為了布魯斯一再妥協,唯獨哥譚——紐約線一條同布魯斯的原則挂不上鈎。或許布魯斯本人并不能認同這一看法,但事實是所謂犯罪是陰暗裡無法根絕的臭蟲,名為人性的鬼火稍有風吹,便能再度滋長。比起不切實際的肅清,操縱才是杜絕之道。哥譚的問題說打底是一句有組織犯罪。就譬如九頭蛇。過分壯大的組織為所欲為,過分矮弱的集團成不了氣候,最精彩的便是勢均力敵的互不相讓。這即是華尼托渴求的局面,也将會是如今的局面。鬼蜮裡的争端要的是鬼蜮伎倆。交給我吧,布魯斯。
這是那看似魯莽的舉動背面真正的緣由,隻是缺了關鍵信息,任托尼和布魯斯再聰慧也無從推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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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不明白的是,你們為何一路毀進瘋人院?行事全憑興緻的瘋子,對你們這過分精細的計劃,可算不上什麼喜訊。”斯塔克已然翻盤。華尼托雖無所謂将這些說與他們聽,但若對方毫無覺察,自然更佳。
“因為哥譚——紐約線輸送的恐怕不隻是振金。隻有炸進了窩裡,才能吸引這夥人的興緻。”果然小醜的臨場反應已叫布魯斯聯想許多,“但也隻是足夠。你不需要他們過分關注振金的生意,所以加注了羅馬牌的籌碼,以确保這些人的交鋒僅限于他們的黑/幫勢力。”
“羅馬牌,羅馬人所遺留的最後瑰寶。卡邁爾·法爾康尼本人一朝勢頹,而由來已久的法爾康尼家族底蘊未散。即便是他身死,格局底定的新時代,穩居高位的一線員還在捕風捉影着他的遺物,并為之瘋狂。”斯塔克與布魯斯一唱一和,“說說看吧,九頭蛇的小博士,你既和邁爾伯特搭檔現身哥譚,雷厲風行奪走了小醜還沒捂熱乎的胸牌,想必對這羅馬牌的故事所知不會比黑/幫頭目更少。”
華尼托輕笑起來。這架勢是十足的笃定她有所指,又唯恐她不合作的打腫臉充胖子。
隻是……她翻轉手腕摸出一串象牙白牌,把玩在指尖。好像那隻是尋常白紙,而非價值連城的象牙。那些牌也不是旁人口中可驅風駛雨、曾屬羅馬人的羅馬牌。
“你是在說這東西?”她玩弄着那一串,而不是一張羅馬牌。斯塔克真替她擔心,一個不小心,摔碎了價值連城,“羅馬牌是一套牌也僅是一套牌。硬要說什麼稀罕,不過是做工精細,镂空如生,有幾分讨巧的匠氣。”
她将那五張牌流沙似從指尖送到矮幾,好巧不巧按着先後上下順序排列,又不知在哪個不起眼的機關摸按,頭盔、胸甲、臂甲、腿甲、禮劍從平面中走出,拼合成立體的全套盔甲。
“它既不能打開寶庫,也不能令誰調動勢力、一朝翻身當什麼新王。但倘若有誰急缺一套盔甲珍玩,倒興許可以考慮收藏。”
所以羅馬牌隻是羅馬牌,華而不實的精緻擺玩。
“你早就知道?小醜懷疑你和企鵝人合夥耍他,看來也不僅是猜測了。”
“旁人不曉得這東西無用,收歸了法爾康尼勢力的企鵝人又怎麼會了無察覺。你猜猜,他為何從不道破?好玩嗎?”自不可能僅為了洗刷。由着這夥猢狲亂撺掇,豈不正有利于企鵝人的統治,“談不上合夥,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