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默不作聲,她始終全神貫注聽着他們之間的談話,聽着不屬于工藤新一而是陌生男子的推理分析,他們都是很理智很聰明的人,分析的情況大差不差,已經很接近真相,可是……
看着陽台上那把黑色的狙,她的心沉入谷底。
誰也沒發現她在這裡。從上往下,烏泱泱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清,仿佛落入一個不屬于她的黑洞世界,陽台的風凜冽蕭瑟,讓她有種高處不勝寒的錯覺。
新一……新一……
她在心底呐喊。
雖然她總是吐槽、埋怨那個大偵探過分沉浸于案件,但内心深處比誰都堅信他是世界上最棒的福爾摩斯。
就在推理陷入僵局,難以往前更進一步時,柯南突然問出一個至關重要,卻被在場所有人忽視的問題:
“喂,琴酒知道蘭是誰嗎?”
朱蒂愣了愣,“應該……不知道吧?”
“那他又知道我是誰?知道我與你們的關系嗎?”柯南搖搖頭,“理論上來說,他都應該不知道才對,既然不知道,就沒有理由用蘭來引誘我們。”
這确實是一個盲點,這個盲點讓事情真相變得更加撲朔迷離。思考到最後,柯南自己也無法确定工藤新一的身份到底有沒有暴露給琴酒,畢竟之前很多次意外他都行走在危險邊緣。
“要不我們等天亮再來吧,現下不清楚地雷的布陣情況,再貿然前進恐怕對我們不利……”詹姆斯深思後提議:“若要确認身份,等明天排掉地雷爬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短暫沉默過後,FBI相互交換眼色,都贊同了這個決議。正當他們收拾東西準備返程時,柯南突然伸手挖開一個土包,将手按在地雷上,神色凝重。
朱蒂大驚失色:“工藤君,你在幹什麼?快回來!”
“地雷是假的。”
赤井秀一回頭,“你說什麼?”
“嚴格來說,是和你們想象的不太一樣……”柯南挖出地雷握在手中,手指戳了戳地面凹進去的洞,“這個地方四面環海,空氣濕度非常大,深部土壤卻幹到發硬,說明地雷不是最近埋下的,應該有些年頭了……”說着他又摸了摸旁邊清新濕潤的泥土,下定結論:“暴露在熱帶季風海洋性氣候裡這麼久,這些地雷早就失效了。”
聽他分析完,FBI衆人面面相觑,朱蒂仍不放心,問:“雖然這麼說,但會不會有漏網之魚?”。
“試試就知道了……”赤井秀一掏出槍,裝上消音管,提醒衆人退後。砰砰幾發子彈下去,地面沒掀起任何波瀾,回應他們隻有黑暗和平靜,一幹人懸着的心也暫且擱置。
“既然安全了,先确認身份吧,希望不是蘭小姐才好。”
“等等……”朱蒂拉住率先上前的卡梅隆,向他使了個眼色,轉而對柯南說:“工藤君,要不我上去看吧,畢竟有可能是我的學生。”
柯南沒有回答,他甚至沒有看那個方向一眼。氣氛一時有些微妙。
夜已至深,黎明将至。在場四人沉默不語,都在等當事人決斷。
赤井秀一率先打破甯靜,“我去吧,這架子挺高的,沒點身手還翻不上去。”
風撩起樹蔭的影子在眼前晃動,越發模糊了高架上的人影。柯南渾身發冷,雙腳生根陷進泥地裡,隻能眼睜睜看着赤井秀一越走越遠。
此刻他的腦子很亂,所有線索交織纏繞着根本理不開,另一邊,恐懼的情緒在拉扯,感性與理性瘋狂争奪大腦的控制權,思路就此癱瘓。
不對,這些地雷,這麼顯而易見的事實,琴酒會沒發現嗎?那個男人……會犯這種錯誤?
就在柯南頭痛欲裂的檔口,赤井秀一已利落爬上高架,單手挂在人質身旁,掏出手電筒咬住,空出的手伸過去挑蒙臉的黑布,光線聚焦,對上那人慘白的臉,短暫确認身份後,他才意識到光線被什麼東西反射了回來,刺得睜不開眼。
幾乎同一時間,柯南在底下大喊:“趴下!”
赤井秀一立即松手從高架上墜落,還未落地,火光在頭頂炸開炫目的熱浪,刹那之間天空亮如白晝,猛烈的震蕩與灼熱海嘯一般迎面而來,奪去了他的意識。
在看到反光鏡面的一瞬間,柯南就意識到中了圈套,盡管第一時間趴到地上,空爆彈的沖擊波仍将他震飛幾米遠,他在熊熊燃燒的火焰中嘔出一口鮮血,捧着手心刺紅的顔色,心中隻剩一個疑問:
那個人到底……是不是蘭……
*
“演出結束了。”
琴酒收回狙,拇指覆在槍膛上擦了擦,似乎還在感受那顆子彈的餘熱。
那顆金色子彈在他的槍口下開出絢爛煙花,火焰在墨綠色瞳孔中綻放、燃燒,爾後歸于平靜。除了嘴角的笑意,與剛才簡直判若兩人。
“推理很優秀,決策是真的差。”
琴酒摘下堵在蘭嘴裡的東西,以便于欣賞她的表情。很滿意他所看到的。
蘭的靈魂仿佛被抽離,耳旁還回蕩着監聽器裡柯南最後的聲音,被爆炸的轟隆聲淹沒,隻餘世界毀滅後的死寂。她連哭都哭不出來了,隻微微張着嘴,看着那個惡魔般的男人。
琴酒。
開槍那一瞬,銀色長發撩起他瘋狂的眼睛,眼眶因興奮而充斥血絲,宛如一頭嗜血的猛獸。他就是這樣明明白白設下的陷阱,也明明白白看着獵物走進去,因為他知道,獵物一定會走進去。
他深谙人性的弱點,加以操控,加以毀滅。她隻能眼睜睜看着,卻不能阻止。
都是因為她……因為她……如果那天晚上自己沒有頭腦發熱跟過去,結局會不會不一樣?她不會發現日夜翹首以盼的愛人近在咫尺,新一也不會因此出事,她還能在一無所知中保持天真繼續享受等待的苦澀與甜蜜。
如果……沒有如果……
“該走了。”
“……去哪?”蘭機械擡頭,男人眼底的光倒映進她的瞳孔裡,冷漠、殘忍,讓她意識到這一切遠未結束。
潮濕海風拍打着臉頰,很鹹。快艇在黎明海面上飛速疾馳,将小島景色越拉越遠。島背另一面的森林火光延伸到了天際,與朝霞連接在一起。
她感到心髒從快到慢,一點一點,停止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