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傍晚,蘭急着回家做飯離開别墅疏忽落下了手機,等到發現時外面天色已完全暗下來,暮霭沉沉濃得發黑。想着琴酒說的關于夜晚的禁令,反複猶豫還是順着熟悉的街道跑回去了,那時整個院裡靜悄悄的,月光在保時捷漆黑車窗邊沿灑下銀白細屑,他就那樣毫無聲息地躺在副駕上,身上裹着那件風衣。
蘭猜想又是因為“工作”,腳步生疑,片刻間又仿若不聽使喚似的,直直走了過去。
“琴先生……琴先生?”
聽到敲車窗的聲音,埋在副駕暗處的眼睛微微眯開又阖上,并未往她的方向看一眼。
“睡在這裡會着涼的,怎麼不進屋呢?”
“琴先生……”
敲了一陣,裡面始終沒有動靜,蘭終于意識到他可能是在裝聾作啞,索性拉開車門去拽座位上的人,不料剛挨近就被一隻手肘圈住了脖子。
“我說過什麼?”
冷冽的聲音,帶着濃濃的警告意味撲在她耳側。
“不好意思,我、我手機忘拿了。”
他漠然看了她一會兒,似乎在确認事情的真實性,爾後提起風衣邁進屋内,末了還不忘回頭強調:“沒有下次。”
夜風細弱吹拂着松葉,吹來淡淡蕭瑟,他進屋很久,裡面的燈始終沒有亮。
蘭有種奇妙的感受,在不經意或某些特别時刻會察覺自己正踩在一根線上,那根線時而緊繃時而松懈,看不見摸不着,卻在無形間拉扯着她。
那根線,是琴酒的底線。
她感覺自己正一步一步邁過去,将要邁向哪裡不得而知,茫然卻心悸着。
越是接近,越發現他是一個無比随性的人,某些生活習慣甚至和她家裡那位讓人操心的老爸一樣,煙酒不離,東西亂扔。家裡之所以看上去幹淨是因為他的東西從來用完就丢,毫不留戀。
蘭不能接受,于是自告奮勇把丢掉的窗簾、地毯、床單一件件塞洗衣機裡,在某人的冷眼中給屋子進行大掃除,完事後悠悠坐在花窗正對的樓梯上吹風。
發現琴酒睡眠不規律總不愛按時吃飯,她就做好飯調好鬧鐘放在二樓卧室前,一到點就用手機call到他接起來為止。
她郁悶地發現自己到哪兒都是操心的命,爸爸如此,新一如此,一個個都那麼不讓人省心,但至少他們兩個還會口是心非地應付她一下,而某個起床氣大的男人可是會露出殺人的目光,一副要将她拆吃入腹的表情。
不過她對琴酒的威懾已經免疫了,有時甚至覺得他兇狠的眼神就像老虎後背炸開的毛,捋一捋就順了,那件風衣才是老虎的牙齒,現在還沒裝回去。
真正讓她困擾的,是這隻老虎目前看來不想吃人,而是正在發情。
做飯時……訓練時……不經意從背後突襲,屢屢針對她脆弱的脖子,讓她一度懷疑這是食肉動物的本能,也有可能是吸血鬼,從他白得發冷的肌膚可以窺得一二。
自從上次見他脫掉上衣,一切就好像變得不那麼對勁。
除了新一,她從小都和異性保持着禮貌的距離,進入青春期周圍很多女同學喜歡談論帥哥,因某人而興奮,她幾乎都沒感覺,園子說是因為新一,因為她的荷爾蒙都用在新一身上才會對其他人提不起興趣,那時她就在疑惑,荷爾蒙到底是什麼?
園子那麼愛京極先生,交往之後依然會對其他長得好看的男生展現出濃厚的興趣。如果荷爾蒙是男女靠近會産生的一種化學反應,她對新一倒是有一點點,但不多,主要是因為太熟了,交往前十多年都把他當成青梅竹馬的摯友,牽手什麼的更是家常便飯,有時稍微靠得近點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但琴酒不一樣。
他身上浸着全然陌生的氣息,總在有意無意地撩撥着她,每當他靠近,那股淡淡的冷香就像喜馬拉雅刮過的熱帶季風,烘得她全身血液都在倒流。
也許就像園子說的,有些人是天生行走的荷爾蒙。
而她,真心希望他大白天不要喝酒……
以及……離她遠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