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好像有劣根性,像深埋于樹幹裡的裂縫,日曬雨淋流年飛逝也不會消失。
即使靠得再近,呼吸和肌膚都緊密相貼的程度,她依然看不懂他眼底暗藏的洶湧是什麼,隻覺得眼前這個人好像有變化,又好像沒有。
這種感覺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蘭對身邊的變化總有異于常人的敏感,她害怕改變,又在害怕中隐隐期待着改變,但過于依靠直覺行事而常常忽略内心感覺的她也清楚自己有某種劣根性,那劣根性的名字叫——好了傷疤忘了疼。
痛痛快快和琴酒打了一場後,她堅持把這項運動加入了日常,并在其中找到了前所未有的動力。
之前心裡總像被大石壓着,一邊數日子一邊擔憂任務完不成,後來她放下焦慮,想着複雜的事交給赤井先生和新一,她隻要應付好眼前這個男人。
相處久了,漸漸發現琴酒也不像想象中那麼難應付,他一天要麼在工作要麼在睡覺,偶爾從指縫抽出時間喝點東西,兩人通常相對無言。
每當這時蘭就會找點事做。
盡管别墅冷氣開得足,她還是更喜歡坐在院裡自搭的涼棚下,透過籬笆看濃蔭裡微光稀疏的無人巷,前幾天種的栀子花泛香了,裡裡外外都能聞到。
琴酒嗅覺頗為靈敏,一臉嚴肅勒令拆掉院裡“亂七八糟的玩意兒”,蘭自是不願,軟磨硬泡半天某人依舊無動于衷,一氣之下早早跑回了家,料想他會自己處理,第二天回去的路上還在為自己的心血惋惜,直到推開圍欄發現别院裡的花還好端端活着,甚至被人澆了水。
“琴先生,你今天去過院裡嗎?”
“沒有。”
“真的沒有?”
聽到她的話,懾然不可逼視的綠眸冷冷一擡,兇光微露,蘭微笑着把後半句話咽了回去。
那之後他再沒提過院裡的事。
蘭靈光一閃又将魔爪伸進裡屋。
一個下午的光景,睡醒看到屋裡屋外十幾盆花花綠綠某人終是坐不住了,不費吹灰之力就逮到角落裡正在修枝的女孩,臉黑如炭地把她提起來拷問。
“告訴我你在做什麼。”
“我在修枝啊!”
“最後一次機會。”
“呃……這盆是吊蘭,那邊還有綠蘿……常春藤……”
“我讓你介紹了嗎?”
“琴先生……”女孩扁了扁唇,“家裡有煙味!”
“把你扔出去就沒有了。”
“……”
被扔出去的蘭小姐悲憤交加,如泣如訴向工藤先生彙報了這件事,隻因她不明白,為什麼院裡可以種屋裡卻不可以擺,兩者有什麼區别嗎?
工藤先生無奈又酸澀,告訴她盆栽裡能藏下竊聽器,一個會在家裡裝那麼多攝像頭的人不可能同時忍受這麼多視野盲區,讓她把泥盆換成玻璃,泥土換成水試試。
第二天蘭依照大偵探的指示,忍痛把心愛的綠蘿換成睡蓮裝進玻璃缸裡,琴酒看到之後果然沒再說什麼。
她不由感歎果然還是敵人最了解敵人。
之所以折騰還有個原因是她覺得這棟房子太空了,就和琴酒這人一樣,接觸久了就會發現他偶爾的戲谑背後是無盡的冷漠、枯燥,像台沒有生命沒有靈魂的機器,空洞麻木地按照既定的頻率運轉。
也許,這台機器隻有在殺人的時候才會變得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