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密閉,空氣不流通,周遭的呼吸突然變得沉重又難以言喻。
“山口先生,該你下注了。”
經荷官提醒,山口緩過神來,将視線從男女之間移開,然微顫的手指卻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靜。
——
何必呢……說話啊,告訴她你是誰,難道她不願意跟你走嗎?
……她那麼善良,一定會幫我們的。
服部你不懂……蘭那個人隻要知道了就不會坐視不理,結果隻會令她左右為難,在背後偷偷哭,與其這樣我甯願她什麼都不知道,我的事我要自己解決。
琴酒瞳孔微眯看向山口,腦海裡浮現出某個小女人滔滔不絕的神情。
新一思考的時候會模仿福爾摩斯的經典動作,即用右手食指和大拇指拖住下颌,看上去特别嚴肅,這個習慣源于對福爾摩斯的崇拜,也是對偶像的緻敬……
一個做生意的男人,會擺出這種動作?
青梅竹馬在他看來就是過家家的遊戲,她既說得開心他就讓她一直說下去,時不時點評兩句,時間久了,絮絮叨叨的聲音甚至有些煩,就像不斷往裡加柴的火苗越燒越旺。
可是最後,歡快的聲音戛然而止,躺在他腿上的女人沒了聲音,低頭望去,先還神采奕奕的眸子卻像失了顔色一般,用一種近乎茫然的眼神空洞洞看着他。
“我一直以為無論發生什麼事都會在原地等他的,可為什麼……走着走着就散了呢……”
“人心,是這樣容易改變的東西嗎?”
冗長的牌局遲遲分不出勝負,觀戰的人都有些疲乏,更别說當事人了。
山口額際滲出薄汗,他的籌碼所剩不多,必須找到合适的時機傾力一搏。此刻面前擺着兩張A,拇指捩開底牌,緩緩劃過指尖的是那張幸運的紅桃A,時機成熟了。
他知道必須不動聲色,不露一絲破綻給對手,假裝猶疑後收指,隻多下了兩注。
琴酒将他的動作盡收眼底,始終面無表情,面前一張黑桃10一張黑桃7,底牌都沒翻就揮出了桌上的籌碼。
兩張A還猶豫,演技有待提高。
荷官發牌,山口面前多了一張K,再來一張K就是大葫蘆,再來一張A就是四條,就算都沒有三條A也是相當大的牌,這次他沒有猶豫就加了一大半籌碼。
荷官又給琴酒發了張黑桃8,他依然沒看底牌繼續跟進。
最後一輪發牌,山口梅花A,琴酒黑桃6,四條A已是僅次同花順的牌,可問題來了,琴酒的底牌是那張黑桃9嗎?
他連看都沒看。
最後一個輪次,要麼全押,要麼收手,就在山口思考時,琴酒翻看了底牌,随後伏在蘭耳邊說了什麼,起身讓她全盤操作,獨身走了出去。
琴酒的表現滴水不露,無法判斷,但蘭的表情很容易看出端倪,她有些急,但還在強撐。
身份未明的情況下,她也不希望陪一個陌生男人吧……
蘭是真的急了,她根本不懂規則,琴酒隻叫她演戲,要演得牌很好胸有成竹的樣子,還不說底牌是什麼,也不準她看。
那個惡劣的男人剛剛一派輕松地在她耳邊強調:“籌碼就剩這點了,你要不能讓他知難而退,今晚就隻能去陪他了。”
盡管内心已将他揍成豬頭,她也不想陪這位下流的山口先生,深深吸氣,一臉冷靜加了注。
看出她的緊張,工藤禁不住苦笑了下。
他隻是希望有個機會能和她好好談談,如果上天能給他這個機會的話。
人生就是場賭博,此刻的他一無所有,也不怕失去。
蘭的表情說明那張牌不可能是黑桃9,想到這裡他将桌上的籌碼全推了出去。
蘭當即傻眼,他為什麼沒有知難而退?她的演技有那麼差?
此時琴酒回來了,看到桌上的籌碼笑着揉了揉她的頭發,示意全跟。
就在她思考今晚要怎麼把山口揍一頓然而逃跑時,牌底亮了。
黑桃同花順。
“演得不錯。”
琴酒贊賞有加。
這哪是演戲,分明是真心實意的演出,害她緊張半天,這一出誘敵深入接聲東擊西毫無懸念地将她和山口兩個人玩弄于鼓掌之間。
他是懂得怎麼算計人的,連她也算進去了……
很好……很好……
負氣之下,蘭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琴酒跟在後面,身形與山口擦肩時湊到他耳邊,喉頭發出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
“偵探就不要玩賭博遊戲,你輸不起的。”
山口蓦地一僵。
人走後,空氣逐漸冷卻,空蕩房間彌漫着淡淡酒精與煙草味,上杉司織恨鐵不成鋼:“你知道你為什麼會輸嗎?”
服部:“為什麼?”
上杉司織:“在賭場,不出千的都是下等人!”
聞言工藤笑了笑,沒有說話。
在他心裡愛情從來不是比賽,不怕輸的人往往赢得更多……
琴酒,到底是誰輸不起呢?
深夜賭場燈火通明,嘈雜喧聲就像迷宮,走着走着就出不去了。
蘭委屈一整晚,此刻終忍不住哭出來,邊哭邊在心裡詛咒某人,祈禱他被FBI抓走,關進監獄一輩子,這樣就再也不用見到他了。
她受夠了。
從剛才到現在,少女臉上可疑的紅暈就在腦海裡揮之不去,閉上眼就在想他們倆偷偷在小房間裡做了什麼。
她告訴自己不能被這些亂七八糟的情緒擾亂,水無還在等她想辦法,相較之下這些事都不重要。
沉思間撞上樓梯拐角,暗沉沉的光線中黑色身影疾步而來,一個閃身将她拐到角落裡。
“放開我!”
圈住她的堅實臂膀猶如絞索纏身,一動也不能,蘭狠狠踢他一腳,卻因掙紮的力道被捆得更緊,急火之下罵了兩句,又将剛才那些詛咒一通不落地倒了出來。
琴酒雙臂緊縮,硬挺的鼻梁劃過她因激動而微燙的臉,薄唇借位輕咬她的耳廓。
“氣什麼,不是沒事嗎?”
“萬一輸了呢?”
為什麼他可以這樣雲淡風輕,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質問一落,他眼神驟冷:“我怎麼可能輸。”
這根本不是輸赢的問題,他永遠不懂她在氣什麼,說了也不會懂。
蘭受不了:“你就是想跟那位大小姐在一起吧,既然這樣還管我……”
話未說完忽被粗粝修長的手指攫住下巴,用力到發緊,緊到發疼,随之而來的是陰沉的啞聲。
“你剛在裡面跟那誰眉來眼去的,嗯?當我死了?”
蘭緊抿着不發一言,琴酒收起鋒芒,拇指輕柔散漫地好似抹蜜一般抹上她的唇。
“還是說……你鬼迷心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