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愁再次見到湊時,是在高一那年的縣大賽會場中。
看到湊身穿着風舞高中的隊服,作為對手再一次站在了愁的面前時,愁感到無比的欣喜。湊果然還是那個熱愛弓道的湊,他确實有在努力克服着早氣,再一次回到了射位上。
内心歡喜的同時,一道苦澀的聲音也在愁的心底裡回響着:
“可那又如何?如今與鳴宮湊一起同甘共苦的隊友,已經不再是我了......”
後來每當回想起那年的決賽,愁的心裡隻有無盡的後悔。
為什麼當時自己什麼都沒有做?
為什麼當時就那樣放任湊離開?
為什麼,已經一點挽留的機會都沒有了......
對愁而言,與湊有關的記憶總是那麼寶貴。但唯獨這一段往事就像一個夢魇一般,總是纏繞在愁的心頭,在他的夢裡不時地回放,他有時甚至會從夢裡突然驚醒。每到那時,愁就會在心裡暗嘲着自己:
看吧,這就是神明對你當初不作為的懲罰。
弓之神啊,您對我是真的十分殘忍。
回顧了這些畫面那麼多次都還是覺得不夠嗎?現在甚至是想讓我身臨其境地再感受一番才肯罷休嗎?
愁面無表情地看着前方。
會場再次變得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聚集在了桐先中位*——竹早靜彌的身上。
初中部的比賽為三人立*,如今大前失利,中位的表現就變得極其重要了。畢竟是對半的幾率,這一輪能不能順利翻盤,就全看中位能不能中靶了。
在湊的弦音響起之後,靜彌便開始起弓*、引分*,現在正是會*的時候。
因為距離更近,愁能清楚地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靜彌所有的表情和動作變化。隻見靜彌的雙手和緊閉的唇都在微微顫抖着,眉頭緊蹙,那雙藍色的眼睛裡充滿了動搖。
愁隻看了靜彌一眼,便垂下了淺色的眼睫,平靜地開始備弓*。身體仿佛有肌肉記憶一樣,哪怕愁并沒有多認真地在做,也還是自然而然地完成了一系列的動作。
“啪!”一聲弦音在身前響起。
遠處傳來的不是中靶聲,而是箭插進了安土的沉悶聲響。
如記憶中的一樣,毫無意外的發展。
愁看着自己已經搭在了弦上的那支箭,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他扭頭看向安土一側,開始起弓。
觀衆席那邊也沒有助威聲,有的隻是淺淺的歎息。
“太可惜了......”
“中位這是被大前影響到了吧。”
“桐先這下危險咯。”
無論中靶還是脫靶,都要完成殘心,接受自己的結果。靜彌看向安土的方向,緊咬着下唇,眼角似乎也有些泛紅,但還是默默地轉回了頭。與此同時,愁開始慢慢引分,箭羽逐漸貼近了他的面頰。
此刻,觀衆席裡所有的人都在看着愁。在他們眼裡,愁已經在會的階段了,現在的他一定正聚精會神地瞄準着靶子,準備力挽狂瀾。
然而現實是,愁已經完全放空了思緒。
這場夢究竟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啊?
好痛苦,好想逃走。
明明已經知道了所有的結局,我卻還是什麼都做不了,隻能眼睜睜地看着一幕幕再次發生。
現在隻要我一放手,箭就會中靶,接下來的幾輪也是一樣。我會在這場比賽中完成個人皆中,在桐先脫穎而出。
然後呢?
然後就沉浸在自己醜陋的感情裡,眼睜睜地看着湊在泥潭裡掙紮,一直掙紮到最後因無力而離去。
多麼傲慢。多麼愚鈍。
弓之神啊,我向您忏悔。
我其實是明白的,會造成那樣的結局,是我罪有應得。
但是如果,如果可以的話。
擁有慈悲之心的神明是否願意再聽一次我的祈願,給我一次挽回的機會。
若是實在不行,至少讓我盡快從這場噩夢中醒來吧......
懷揣着這樣的心緒,愁松開了握着弦的右手,完成了離。
“喀!”
響亮的弦音在會場裡回響着。
然而響起的隻有這一聲弦音。
沒有遠處的的音*,更沒有觀衆席那邊的叫好聲和鼓掌聲。整個會場如死一般的寂靜。
怎麼回事?這個氛圍跟記憶裡的完全不一樣。
原本還沉浸在自己腦海世界裡的愁注意到了現場的異樣,思緒被拉了回來。他現在還維持着剛剛放完箭的動作,握着弓面向着安土。天空太陰沉了,他有些看不清遠處的靶子究竟變得怎麼樣了。
過了幾秒後,裁判席那邊傳來了動靜,看的所的計分闆也發生了變化。愁看着那上頭新産生的符号,整個人呆滞在了原地。
一個大大的叉。
他竟然脫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