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園寺松開了握着茶杯的手，對着湊和愁低下了頭。
“對不起，我其實一直有事情瞞着你們，沒能在合适的時機跟你們說。”
愁和湊見狀，都吃了一驚。
“請擡起頭來，西園寺老師。有什麼事情的話，現在慢慢說就好。”
西園寺擡起了頭，看着湊緩緩講道：“是關于湊的媽媽的事。”
沒想到西園寺老師竟然會提到自己的媽媽，湊有些意外地睜大了眼睛。
西園寺接着說：“湊當年來到清葉弓道場學習弓道，并沒有告訴家裡人。我考慮到湊當時的年齡還小，覺得還是得向家裡知會一聲才行。”
湊眨了眨眼，點頭道：“我後來出院以後，也跟爸爸坦白了自己學弓道的事。“
愁也記得這件事。那是他們剛上初一，還沒有因為入部而鮮少去清葉弓道場的時候。剛回歸不久的湊，在某一天突然帶着自己的父親一起前來。湊的父親在得知湊早已開始學習弓道後，特意提着禮物登門拜訪，感謝西園寺老師對湊一直以來的指導和照顧。
西園寺聽完湊的話，搖了搖頭。
“不，其實在那之前，我就已經有聯系過湊的家人了。”
“诶？您的意思是……？”
“最早知道湊開始學弓道的人，其實是湊的媽媽。”
湊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怎麼會……？媽媽竟然知道這件事嗎？！”
西園寺點了點頭。
“我當時還在煩惱要如何才能聯系上湊的家人，沒想到竟然會直接在弓道場外碰到湊的媽媽。她當時好像是因為對湊那段時間總是一個人興緻勃勃地跑出門感到好奇，所以偷偷摸摸地跟在了湊的後面，想要一探究竟。我也是自那以後，偶爾與鳴宮夫人有了一些口頭上的交流。”
“竟然會是這樣……媽媽既然早就已經知道我學弓道的事了，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看她之前的意思，湊的媽媽似乎是想給湊一個驚喜。”
“……诶？”
“因為湊當時是希望能等自己有所成績了以後再告訴父母，所以湊的媽媽也想滿足湊的那個小小的願望，對其他人什麼都沒多提。”
真的是十分相像的母子倆。
“不過鳴宮夫人也是位耐不住性子的人。她說不想等到湊參加比賽時才能看到自己兒子拉弓時的身姿，問我有沒有别的辦法。所以後來有一次，我趁湊和愁在進行行射比試的時候，讓她悄悄地在隐蔽處觀看了一會。”
這還是愁和湊第一次得知在他們比試的時候有除了西園寺老師以外的人看過，兩人都對此感到出乎意料。
不等他們反應過來，西園寺話鋒一轉：“湊，你還記得你獲得的第一個弽*嗎？”
“記得。是西園寺老師親自送給我的。”
對于湊而言，他的第一個弽十分具有紀念意義。
因為沒有告訴家裡人自己學習弓道的事，湊在最開始并沒有屬于自己的弓具。在清葉弓道場裡練習的時候，湊一直都是借用道場裡公用的弓具。
如果單是練習基礎動作的話，這倒并沒有什麼太大的影響。可若是要執弓行射的話，沒有屬于個人的合适弓具還是會有諸多不便。
随着日子一天天過去，湊也逐漸開始為此煩惱起來：要怎麼樣才能獲得自己的弓具呢？
結果某一天，西園寺老師突然在下課後留住了二人，正坐着将一碟物品往湊的方向推了過去。
那上頭擺着的，是一套嶄新的弓道服，以及一個弽。
“咦？這是？”湊有些疑惑地對西園寺問道。
“湊這段時間很刻苦地在練習，從明天開始，就可以執弓上射位了。這些就作為慶祝的禮物送給湊，明天就穿上這一套來道場吧。”
“哇！真的嗎？！太好啦！謝謝老師。”沒想到突然會收到自己一直夢寐以求的東西，湊興奮地直接站起來，對坐在旁邊的愁說：“太好了，愁！這下子我就可以和你一起拉弓了！”
愁看着手舞足蹈的湊，笑着應道：“嗯。”
自那以後，湊就一直很珍惜那個弽。不止是去弓道場練習的時候，基本上平時出門，湊都會把弽裝進包裡帶着。
一直等到初二以後，湊的個頭開始不斷變高，原來的弓道服和弽再也套不進去了。因為成為了桐先的正選隊員，顧問便督促他們必須在賽前盡快備齊合适的裝備，好好适應一段時間。無奈下，湊隻好跟愁和靜彌一起去弓具店買了新的弽，将原來的那個弽留在了家裡。
西園寺搖了搖頭，說道：“那套弓道服和弽，其實是湊的媽媽送的。”
如同一道雷從天降落，湊的動作僵住了。
“湊的媽媽當時也注意到了湊因為沒有自己的裝備而煩惱着，又不好親自帶湊去弓具店裡買，所以就委托我把那些東西轉交給了湊。
“湊的媽媽知道湊學習弓道的事，也很清楚湊對弓道有多熱愛，她一直都是很支持湊的。雖然沒能看到湊參加正式比賽，去現場助威，但她也見識過湊與同伴一起拉弓時的身影了。
“湊的願望，其實已經實現了……”
像是再也忍受不住洶湧的情緒一般，湊彎着背低垂下頭，黑色的短發垂散着遮住了他的眉眼。他的嘴唇緊抿，下嘴唇止不住地顫抖着，有淚珠無聲地落在了他攥成拳的手背上。
愁默默地握住了那支此刻略顯冰涼的手。
“我其實很早就想告訴湊這件事了。但湊剛回來的那陣子，距離出事過去了才沒多久，我考慮到不應該在那時候繼續刺激你，就一直耽擱到了現在。”
西園寺看向了愁，接着說：“愁，我也想對你說一句抱歉。湊沒來道場的那段時間，我因為聯系不上湊的媽媽，一直沒有他們的消息。等到後來知道了詳情，我怕會影響到你，也沒有及時告訴你真相。對不起。”
愁緩緩地搖了搖頭。
“已經沒關系了，西園寺老師，您不用為此感到自責。”
西園寺看着面前的弟子們，歎了口氣。
“湊的媽媽當時把東西交給我的時候，對我說過，她希望湊以後可以開心地、自由地拉弓射箭。
“弓道對于湊而言，是一種祝福，而不應該是一種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