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你再想幫她開脫也沒用,誰都知道這個意外蠢透了。”
“我哪有想開脫!——該死,這根本不是背叛的理由!你有想過影響嗎?你有想過後果嗎?!”
“…我從沒想過要出賣……”
“或許吧!誰在乎你怎麼想的,誰在乎一個選擇現在跑去魔法部的人怎麼想的!”
雖然被有房門阻斷,但茶室的隔間裡傳來的質問仍吸引住不少客人的注意,她們好奇地斜過眼睛或是不經意間豎起耳朵想要傾聽一二。
然而隔間裡交談的人似乎察覺到環境的不妥,等過了好幾分鐘也沒有一絲聲響再從裡面傳出。
沒人感到失望,對茶室而言這不過是個小小的插曲,顧客間的交談聲、湯匙的碰撞聲和飲品抿進嘴裡的聲音又悄然填充進餐廳。
隔間裡的女士沒法像外面一樣自然,她的胸口随灌進肺部的空氣劇烈浮動,扣在杯柄上的指甲硬生生轉移到關節上,才能讓腦袋稍微冷靜點。
艾瑟爾從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憤怒,簡直想将杯子打碎,然後把碎片塞進對面這位男士的嘴裡。
她微微仰起頭深呼吸,然後用十分不符合身上淑女裝扮的動作把紅茶倒進嘴裡。
重重地把那支顫顫巍巍的杯子砸在桌面,她很後悔自己沒有在大冬天點上一杯冰啤酒,無論是讓自己清醒點還是潑過去都很暢快。
“發生了什麼?”她盡量平靜地詢問,并在暗地裡發誓,對面這人要是不解釋出緣由就先把杯子丢他臉上。
“我真的沒有出賣任何人,也不會——”
“現在,我隻想聽到合理的解釋。”艾瑟爾強硬地打斷道,“解釋你為什麼選擇聽家族的安排去魔法部!這和投奔食死徒有什麼區别?”
“……當然有,如果是加入食死徒,我可不一定能活着見到你,”阿爾傑把袖口撩開,露出幹淨的胳膊,“你知道真正的食死徒會被那位親手烙上印記。”
差點冒火的鼻息猛然頓住,怒意瞬間轉變為警惕,艾瑟爾的眼角抽了抽,沒有答話。
“多爾芬·羅爾記得嗎?”阿爾傑見到她謹慎的神情苦笑着扯扯嘴角,“世界杯的時候,我那位親愛的從阿茲卡班裡撈出來的叔叔。”
“呵,當然。”艾瑟爾冷哼一聲,幾乎是嘲諷地回複,“喬麗絲夫人在撈你們家人的時候出了好大一把力氣。”
“……那他也是食死徒,”阿爾傑的臉變得更苦澀了,“一個在家族裡備受器重,還能在世界杯坐進包廂的食死徒……”
他說話的聲音輕輕顫抖,眼裡滿是疲倦,說話都變得語無倫次:“多爾芬前些天和我聊了很久……艾瑟爾,你清楚神秘人帶來的壓力,隻要他在家族大廳出現……坐下
“……我怕他看透我…我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或許我那點蹩腳的大腦封閉術有點效果——也許應該慶幸…他對我不感興趣…我對那些麻瓜的不屑是真的……對家族的忠誠也是真的…我滿心恐懼我的命,家族的存亡…不敢想到任何一點和謝伊有關的東西,應該說來不及去想——就連名字……那會是災難……
“那天過後……多洛芬和我聊了很久……很多次——我發誓不會背叛……”
艾瑟爾的拇指尖掩在茶杯後面不安地摩挲,她不再怒視對面的男士,沉默地看向壁紙上的花紋,在把它們全部描進眼底前問道:“為什麼選擇現在?你明知道謝伊剛剛——”
“剛剛犯了錯誤。”
阿爾傑接了下去,見好友扯了扯嘴角沒有反駁,歎氣道:“謝伊很清楚她的過失,反應很快——但失誤就是失誤,就算她能借機會把自己摘出去,也免不了掉一層皮——而那些,原本都是可以作為交易的籌碼。
“我當然知道謝伊為什麼失控,我知道她會吸取教訓,我知道她很想護住我們——但其他人呢?
“喬麗絲夫人和歐内斯特不在乎家族蒙受的損失,可其他家族不會願意。
“籃子破了,所以要收回雞蛋,這理所當然。
“可要是籃子破了,雞蛋卻一個都不走,你猜那些人會不會對籃子感興趣?
“而且,這可以成為機會…謝伊會明白…在魔法部需要釘子。”
話音落後冷笑在包廂裡回蕩,撞得燈泡都像在亂閃。
艾瑟爾很想嘲諷他,想問他是不是認為自己逃跑的理由很正當、很偉大,是不是認為自己在奉獻自身。
可她隻是冷笑了幾聲,什麼話也沒說,疲倦地捏上鼻梁。
因為她能理解這冠冕堂皇的理由,理解那種膽怯,她甚至不知道要是看見神秘人自己會是什麼反應。
但她不知道自己要怎麼相信阿爾傑現在說的是真心話,他真的隻是想借這個合理的機會去當釘子?
她看着這位幾乎是記事起就認識的朋友,忽然感覺他很陌生,就像并行過很久的同伴忽然選擇走向另一條岔路。
她不知道她們會就此分道揚镳,還是會在一切結束時再次同行。
“簽個契約吧,阿爾傑,”她怠倦地靠在沙發背上望向天花闆,“保證你不會背叛的契約。”
阿爾傑笑了,輕聲說:“好,牢不可破的誓言會讓你更放心嗎?叫妮娜來見證?或是等謝伊回來?”
“越快越好,我希望有更強效的誓言,”艾瑟爾漠然地回答。
“很高興能看到你變得成熟……”阿爾傑捧起桌上涼掉的紅茶,“可還不夠,艾瑟爾。這種時期沒有太多機會容納我們的失誤,以後……要靠你自己分析一切,謝伊……遇到一些事會沖動,可戰争無法避免。”
艾瑟爾不置可否地擡擡下巴。
阿爾傑揮杖撤掉魔咒,按下桌上的呼叫器,示意開門詢問的服務生換茶再上兩份茶點,談笑着問:“而且——你不認為自己太偏向謝伊了嗎?明明我們認識得更早。”
房門一開一合,外界的吵雜聲再次被關到門外。
艾瑟爾這才低回頭,靜靜地注視阿爾傑:“那你,到底是為了幫我們?還是幫家族?又或者——”她看着好友重新凝固住的表情,“是為了保住自己?”
艾瑟爾報複性地笑了笑,優雅地給自己倒上熱茶抿了一口。
“看吧,這就是原因。”她輕手放下杯子,端過甜點,“謝伊不在乎自己,她在乎周圍人的一切——隻要你在她愛的範圍裡。
“在神秘人和魔法部那裡,你的命是一個數字、一串字母、一筆撫恤金——當然如果神秘人輸了連撫恤金都沒有。
“可在謝伊眼裡,家人、朋友、愛人的命是她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