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幾個小厮成功進去,老管家老神在在還沒有要走的意思,故意面露遲疑看了薛妙妙一眼,拉着方嬷嬷低聲道:“隻是還有一事。”
老管事欲言又止。
方嬷嬷自覺領會了他的意思。
想來是老爺還有旁的吩咐,隻是礙于二姑娘在老管事不方便說出口。
能讓管事忌憚不敢說給二姑娘的,那必定是于她家姑娘有利。
看向薛妙妙,見她冷笑一聲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
方嬷嬷倒不介意當回得罪二姑娘的惡人,她開口屏退衆人。
又轉向沉默不言的薛妙妙,态度是最令她厭惡的溫和輕慢,“薛二姑娘……”
正待她要說幾句難聽話把薛妙妙擠兌走,誰料老管事已經笑眯眯的一擺手,“二姑娘在不妨事!不妨事!”
方嬷嬷愣住,看向面露無辜的薛妙妙。
她突地意識到自己竟被這兩人聯手騙了,對方根本沒想把薛妙妙趕走偏又做出這番作态!
方嬷嬷闆下臉,目光銳利如刀:“不知管事還有何事?”
不管發生什麼事,方嬷嬷自覺都是絲毫不懼的,就算和薛妙妙獨處又如何?難道她和大姑娘相交多年,難道還會懷疑她的忠心?
“嬷嬷誤會了,”老管事笑容可掬,糊弄的鬼話張口就來,“先時大姑娘回府給家下人分發的護身葫蘆着實好用,想來姑娘請葫蘆的那家廟宇香火頗為靈驗。”
見方嬷嬷滿臉疑惑,老管事和薛妙妙對視一眼,心下微松,老管事又繼續道:“今日來也是得了老爺吩咐,讓老奴從大姑娘這裡再取一些護身葫蘆。”
方嬷嬷一聽隻是為了這事,微一撇嘴,“管事這話說的,那葫蘆本就是大姑娘回府前按照府中人數特意求的,剛回府就分發完了,如何還有剩餘的供人取用?”
薛妙妙心中一松,老管事眼中也有一絲慶幸閃過。
葫蘆數目和人數齊平,那隻要把府中衆人手裡的葫蘆收走,至少不用擔心突然賠上那麼多人命。
老管事此刻也多出幾分底氣,“既然如此,隻能勞煩嬷嬷把東院所有人手中的護身葫蘆都收攏起來交給老奴罷!”
方嬷嬷臉色一變,“管事這是什麼意思!”
她狐疑的目光不自覺撇向薛妙妙,見她還在打量四周陳設,這才又瞪着老管事,“您老這話,莫不是我們家姑娘送出來的東西還能有什麼不妥之處嗎?”
随着這聲問話落下,院中靜得可怕。
落葉在地上輕輕打着旋,發出細微的沙沙聲,仿佛有什麼東西在竊竊低語。
身邊每一處陰影似乎都隐藏着未知的危險,讓人忍不住脊背發涼。
方嬷嬷毫無所覺。
老管事卻陡然瞳孔驟縮,似乎看到了什麼極其可怕的東西。
面色開始漸漸發白。
“你怎不說?你家姑娘送的葫蘆又黑又小,實在醜得傷眼睛。”薛妙妙嗤笑一聲,出言嘲諷。
話剛出口,一股寒意就襲上心頭,似乎有道陰冷的視線鎖定在她身上。
作為凡人的本能,理智上能夠強自鎮定,可薛妙妙能覺察到她的身體本能在叫嚣着危險。
脖頸手腕都開始湧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随着冷汗細細冒出,她甚至能聽到牙齒碰撞的聲音。
薛妙妙努力不去看那道目光傳來的方向,不斷在心中重複着:泥胎木偶,不足為懼!
克制自己轉身逃走的沖動,猶自裝傻把剩下的話一口氣說完,“阿爹遣人來要又怎麼了?不就是幾個破葫蘆又沒什麼用,瞧把你稀罕的!”
随着話音落下,那股如影随形的注視感竟慢慢消失了。
似乎整個院中的空氣都重新恢複了流動。
薛妙妙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裝作懵懂不知,就能輕易從那東西注視下過關,似乎它并不曉得自己已經和它的伥鬼打過一場似的?
是那隻伥鬼沒有告狀?
還是……它并不相信自己能反抗它的伥鬼作亂?
薛妙妙揣度不出這鬼神想法,但不管怎麼這對她來說都是件好事。
她踱步到管事身邊,伸出左手搭在管事肩頭輕輕一按,掌下些許金芒閃動。
管事恍惚回過神來。
他不敢擡眼,正前方待客的小廳明明此事還算燈火通明,卻莫名讓他毛骨悚然。
此時此刻,似乎隻有肩上搭着的手掌和二姑娘毫不客氣的言語,才讓他有種自己已經返回人間的感覺。
能做薛大人心腹,管事也是頗有城府,很快就鎮定下來,扯出個笑向面色難看的方嬷嬷解釋道:“嬷嬷莫要多想,您也知道……那位不太好了。”
他伸手故作神秘的指了指天。
方嬷嬷會意,不再理會口出惡言的薛妙妙,隻是疑惑問道,“可這和姑娘的葫蘆有什麼關系?”
管事沉沉歎了口氣,壓低了聲音,“外頭現在太亂,老爺又實在忙得脫不開身,寺裡平安符難求,老爺看到這葫蘆覺得有用,想給衙門小吏也配上,就讓老奴向大姑娘讨上一些!”
“若是沒有也不妨事,咱們把仆婢手裡的都收回來,先借給外頭人用用,日後老爺忙完再補給咱們就是。”
見方嬷嬷面露躊躇,他又勸道:“反正在府裡也不會有什麼事,若是借出去度過這段時日,你家姑娘不僅立了大功,在外頭閣老面前都能挂個上個名号的。”
這話一說,方嬷嬷雖還滿心疑慮,卻徹底下定了決心。
不管是真是假,就是個當擺設的護身葫蘆,她雖看不出有什麼不同尋常的,拿去薛大人那讨個好也并無不可!
“您老且等一等,我這就去把東院的葫蘆收攏上來。隻是其他院裡——”
管事露出笑來,“嬷嬷放心,其他院裡已經使人去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