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就說了,不要讓稻跟過去嘛。雖然不弱,但一遇到人就會吓得腿軟了——那孩子。」
【既然在那時五條悟已經出現了…我想,應該不用太期待他還存在了。】
「…你有什麼打算?」
圍繞着一張被吊燈堪堪照亮的桌子,咒靈們正陪同着坐在首位的人,進行一場人生遊戲。遊戲目标所代表的空格并不是普通的種類,而是和咒術相關的各種情況,通過這種簡單的消遣學習對應術師們的方法,是午後時間最為常見的布置。
合作關系的白發詛咒師并不常來。衣着黑衣的他偶爾出現的時候,通常都是會為了交接最近的計劃。
“司”娴熟地讓骰子在杯中轉着圈,最後扣在桌面上。「就按原本的計劃走。沒關系,不會産生太多影響的。」
「無所謂就好——不過那孩子不是很黏你嗎?你看上去也在他身上傾注了一點心思,…然後,就這麼丢掉?不像是你會做的事呢」
杯子被移開,露出兩個靜止的骰子。聽到真人這麼說,“司”微微地眯起眼,深灰的色澤在神态的變化下隐去一些光亮,延伸着沉靜的危機感。
「丢掉什麼的、不算那麼可惜的事。」
他一邊這麼說着,一邊推動棋子。
「…這裡要用送孩子遠旅的親人的心情、去度過才行。」
-
咒靈成為術師的力量,這件事本身沒什麼特别的。常見的就是順平那樣的式神使,稀有的就是操縱咒靈的「咒靈操術」。然而無論是什麼形式的合作,都擁有着束縛,作為保證安全性的盟約。
即使是能夠言語和交流的特級,「建立在信任之上的同伴關系」,一開始就是不應該存在的。理解咒靈的性質之後就會明白,詛咒的本能是非生産性的,那裡僅有「負」而已。
因此連理解思考、建立關系都不需要。全因為從負出發的一切,都得不到正面的回饋。
「……所以,我的意見就是這樣。」
「…你是不是讓我的努力白搭了很多?為了你的自由我差點和上層打起架了诶?」
歪在椅子上的悟撐着臉頰,對我做出的解釋單單以一句話回應。雖然很明白他剛剛一直在歎氣的原因,但自己不是很想退步。我做出的選擇都是有意義的,如果說悟習慣去用他自身的壓迫創造新的規則的話,我會堅持住有必要存在的舊規則。…隻為了之後,不會有不好的事發生。
将手套扯上腕部,遮掩住從指尖蔓延到整個手背和手腕的咒印。手套和之前相似的感觸讓我莫名地覺得安心。這樣也不壞。「到這個地步已經很不錯了,悟非常努力了哦。」
「話是這麼說——但司已經将本能壓制到沒有了吧,這也要把自己算在那群奇形怪狀的家夥的範疇?說真的?」
「藐視規則可不太好,悟。理虧的已經是我們這一邊,在這種時候後退一步,之後的情況就不至于變壞。再加上…我也不希望孩子們會産生’咒靈可以懷柔’的印象。适當的鎖鍊是必要的。」
「……」興許是言及學生的事情,悟的表情變得認真了一點,看樣子是在思考駁回的話語。
以免演變成争吵,沒有留給他太多閑暇,我站起身來,望了望休息室的挂鐘。「是不是快到時間了?」
「啊、…知道啦」
-
稍微整理一下情況吧。
交流會結束後的第四天,事件的餘波已經收束大半、我從悟那邊這樣聽說。
關于「特級咒靈的顯現」,絕大部分情報已經向上層報告。其中自然也包括我的事情。但考慮我的情況幾乎沒有前例,高專的内部人員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打算以「使用咒縛調伏了咒靈,作為式神使役」為結果。
當然,正體其實是早已死去的「五條司」這一點被伏下了。因為會對悟的發言力産生影響。
這樣的報告書,在夏油還現役的時候有小山一樣多地向本部送過去。這麼寫的話好歹會讓人感覺麻痹。其次…依據定立的咒縛内容,我的危險度也會被相應的抹除。
「不傷害、殺害任何人類」是一邊。
「與之相對的,隻要還沒有産生危害就不會被視為敵方」是另外一邊。
這不公平、肯定是這樣的吧。不過一想到咒靈操術就是某種完全不平等的奴隸條約,我就覺得還好了。
順帶一提,交換契約的對象是悟。所以「不被當成敵人」就意味着「成為悟的夥伴」、相當于自動加入了他的翼展之下。
關于記憶的欠落。按我之前對夜蛾老師所說的,應該是「束縛」産生的效果。大概就像是忍者咬物一樣,是以免情報洩露而做的戒備。…這樣一說,和我建立契約的對象一開始就猜到了這樣的發展,…或是,隻是單純的遠慮而已呢。
無論是哪邊,都不能掉以輕心。
-
九月的下旬依舊有一絲殘暑,寬闊的遠空又不見一絲雲影,京都校全員返回、校内的狼藉又收拾得差不多了的時候,高專偌大的訓練場就被不講理的熱度和空曠支配了。
釘崎躲在陰涼的邊緣,扯着領子扇了扇風。旁邊的虎杖将冰棒掰成兩截,一邊遞給釘崎,一邊給了正在旁邊按手機的順平。
「謝了。…真是,伏黑那家夥跑哪裡去了…這是曠課哦實實在在的曠課」
「高專的體育課似乎就是沒有老師的自由練習,所以惠君的話,有可能是又去找五條老師訓練了…」吸了一口有點融化的冰棒,順平試着猜測。這兩天他總是看到伏黑傷痕累累地回宿舍。
「什麼啊那個大病剛好的人…就這麼想一個人橫沖直撞嗎」
「伏黑有幹勁是好事,我們也應該不被他落下吧」
「道理我是知道——」
持續着打鬧,偶爾由順平從一旁勸架,正準備結束休息時間的一群一年級生瞟到了遠處的一群人影。眼力最好的悠仁站起身來,「啊、是前輩們和老師、…」
剛剛還顯得很活躍的聲音一下壓了下來,日常放松的氛圍被虎杖突然揚起的殺意刺破。釘崎也立刻緊張起來,顧不上手裡還握着棒冰,她第一時間去摸放在外套裡的釘與錘。
「怎麼了、是敵襲…?!」
也許是還沒從前幾天的事緩過神來,原本應該是最不擅長戰鬥的順平也匆忙地叫出了式神。「悠仁…、到底、」
「好啦,不要怕,你們幾個。不是敵襲——safe——」
一直保持着臨戰體勢的虎杖沒有沖上去攻擊的理由,一是作為最信任的人的老師站在那裡,二是旁邊二年級生的前輩們看上去雖然很無奈,卻也是沒有戰意的樣子。
然後,作為警戒對象的那家夥也一樣。前幾天還作為敵人站在對面的白發咒靈,正向這邊輕輕招了招手,還笑了一下。
-
悟擡起兩手,比了個「stop」的手勢。一看到我就立刻準備戰鬥的一年級生們也因此遲疑下來,開始緩緩地解除警備。最後收斂術式的是順平,但他依舊不像是很擅長見到我的樣子,一直站在淺色發絲的那孩子後面。
「宿傩的容器,應該是那孩子吧?」
我這麼開口的瞬間,他的殺意又尖銳起來,可怕可怕。
「是悠仁哦,悠仁。差不多該叫名字了吧——畢竟是我的得意門生。
悠仁,野薔薇還有順平,…這邊是我叫來的特别場外外援,為了避免以後麻煩,得讓你們認識一下。」
「初次…應該不是初次見面了,不過這個狀态應該還是第一次吧。
我是司。雖然是咒靈,但姑且和悟定了契約,在為他工作。就請你們多指教了。」
……安靜。
一片安靜。是和剛才差不多的氛圍。
「…那個'雖然是咒靈'是什麼意思啊。'雖然是咒靈'…」
過了許久,被稱為野薔薇的女孩子才扭曲着嘴角勉強開口。一開始就知道了事情情況的順平一直看着側下方,虎杖因為完結不了的情報而呆滞了一陣,隻有她能夠第一時間運作思考,好好吐槽的樣子。
「我懂…」身旁的女孩子推了推眼鏡。
「芥菜…。」
「…和悟當班主任時的自我介紹差不多級别的冷場呢,那個」熊貓正在用爪子按住眼睛。好可愛。
「…這樣說果然不太清晰?」我轉過頭,向旁邊的悟提出疑問。
「…總之,就是有各種特殊情況啦——司的事情。就當是從詛咒師轉職回來的咒術師吧?」悟一邊打着圓場,一邊順勢圈住我的肩膀,讓我靠近了他一點。還沒完反應過來,臉頰的肉就被他扯了兩下。「各位請看,靠得這麼近也不會襲擊,怎麼欺負都不會反擊,外型也是無限接近于人類哦——」
「……悟」
「是是…」他放開了手,「我也理解大家的想法,所以有什麼問題就直接問吧。得為了之後的合作,迅速建立信任才行。」
「…那,我不客氣地問了。」真希用竹刀戳了兩下地面。「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看來得解釋一段時間了。
釘「名字。」
「…司,五條司」
釘「…和旁邊這個掃帚頭的關系?」
「姑且…是悟的哥哥」
釘「嗚哇真的假的…年齡?」
虎「老師的…哥哥…?」
棘「木魚花…!木魚花!!」
真「怎麼啦棘,好像一副世界末日的表情…」
貓「應該是潛意識裡把悟當成了某種不會上年紀的精靈生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