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人穿着打扮便知家境富庶,還是少年模樣,想來是哪家公子,模樣也招人喜歡,李春花忍不住逗弄:“怎麼,你要等這家人回來啊?說不定還有好幾天呢!”
聞言顧知溫笑容瞬間消失,低聲不知在念叨什麼。
見他确實着急,李春花連忙告知實情。
“多謝!”顧知溫喜出望外,拱手道謝後快步離開。
雖挂着歇業的牌子,但還是有零散幾人在門口徘徊,顧知溫走上前,不需開口問就嗅到了霸道的香味。
林輕頌還在算賬,餘光瞥見有人踏進來,正要解釋已經閉店了,擡頭一看卻是多日未見的顧小少爺。
見身後徘徊多時的客人蠢蠢欲動,林輕頌解釋說是友人上門幾人才作罷。
喉頭苦澀,顧知溫兩眼淚汪汪,哭訴:“我在路上受累、在考場受苦、在家中受禁,你們居然吃這些好東西!”
滿滿當當的碗碟和兩鍋翻滾的紅湯震撼又誘人,顧知溫方才還幹澀的咽喉霎時涎水難止,衛柏聽見動靜轉身去拿了一副碗筷塞到他手中,“顧小少爺辛苦了,一起吃吧。”
沒再管滿身是戲的小魔王,衛柏走近夫郎,“阿頌?”
“馬上馬上!”林輕頌快速掃了幾筆收拾好賬本和算盤,頂着一張笑臉握上衛柏遞出的手,嘀咕道:“我們這樣好黏糊啊——”
已經就座的小魔王“哼”了一聲,卻是沒再開口,畢竟人在飯桌上,不得不閉嘴。
“好了,大家開始吃吧!”
大家夥就等着東家放話呢!
“先下土豆!煮耙了好吃!”
顧知溫本持筷猶豫不決,聞言也端起另一碟土豆撥弄下去,而後愣愣吃了幾筷子小酥肉又頓住,不知從何下手。
“嗯?”衛柏不解看向突然戳自己的夫郎,剛想開口問,順着他的眼神看過去反應過來,向顧知溫逐一介紹。
越聽顧知溫眼睛越亮,到最後已是滿目崇拜,“衛兄!若不是你開了館子做了老闆我定要高價聘你去顧府做主廚!”
他話語透着認可,語氣雀躍欣喜,可衆人突然都靜了一下。
在座誰不是摸爬滾打過的,就連本是少爺出身的周時予陰差陽錯都經曆了許多苦難,大家知道顧小少爺是好意,可……
如今這個世道,階層差别雖是肉眼可見的,可如顧小少爺這般坦誠說出來紮心卻又現實,衆人一時無言。
察覺到夥計們有意無意瞟過來的眼神,衛柏低聲笑了一下,“看我就吃飽了?”
話畢又熱鬧起來,掀起波濤的“罪魁禍首”全然沒察覺到,隻覺得在自己低頭的瞬間動靜小了些,擡頭看卻又一切如常,此般便以為是自己被關癡傻了,一時更是憤憤,食欲暴漲。
林輕頌和衛柏都知道顧知溫的性子,到今日這般多虧了家中長輩和好友照拂,因此倒是沒有多想,可夥計們有這麼細微的心思他們二人說不動容是假的。
“孫嬸,還有粉藕嗎?”
“阿金,你愛吃粉的啊?嬸子這就去端,都備着呢!就是這兩張桌子拼起來都放不下東家讓我們備的菜!”
陶金冷靜應下,身邊方遠的臉色悄然爬上一抹薄紅。
很快孫嬸便端藕遞給陶金,最後煮好的粉藕大多進了方遠的肚子。
為了最後一塊毛肚,張持和陶金筷子打架,戰況激烈;蕭羽愛吃雞翅尖尖,以前總被蕭家人說小家子氣、餓死鬼,現在有人給他燙煮了;孫嬸子自顧自吃着,時不時燙些菜準備端回去給家裡那位;周時予吃着吃着出神,還有些遺憾沒能帶老嬷來一間飯館吃頓飯,被張明智塞過來的一筷子肉找回了神……
林輕頌看着衆人此般模樣,一時恍惚,碗中突然多了片莴筍,不用看就知道是誰。
莴筍燙火鍋後很是清爽,比起燙煮葷腥他更吃些素菜。
“東家,多謝!”張明智端茶起身,其他人正要跟随就見衛柏擡手微按。
“不必,踏實做事就是對我最好的回報。”
……
熱鬧散去,衆人各回各家。
走到拱橋上,林輕頌忍不住回頭望了眼歌舞升平的香滿樓,門前哥兒小姐笑語盈盈招攬客人,是自願還是不得已而為之?
以免打草驚蛇,林輕頌隻是裝作不經意回頭瞥了一眼,内心卻是百轉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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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香滿樓的燈火也漸漸熄滅,城防巡邏不斷,一隊人馬自南城偏門入城。
聽見耳邊的聲響,衛柏蹙眉轉醒,睜眼便看見立在窗前的人影,看了眼眼睫顫動快要轉醒的夫郎内心驚跳。
“衛兄?”
是熟悉的人聲……
衛柏松了一口氣,卻并未完全放下戒備。
窗外人心中明朗,提起少為人知的事情。
“是閻大人?”林輕頌聲音沙啞問道。
不等衛柏說明情況,閻昭立即應聲,“還請衛兄出門一叙,閻某有要事相商。”
給林輕頌掖好被子,衛柏披上外衣出門。
屋内林輕頌聽着屋外窸窣的人聲,努力撐着眼皮,見衛柏進來問了句是否殃及自身。
衛柏一時無言。
瞌睡驟然醒了些,林輕頌沒有逼問或是阻止,隻是掀起被角,說:“快些睡吧,明日還要早起呢。”
衛柏擁着夫郎安然睡去,卻不知那人的目光描摹過多少回他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