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倉繞過黑黢黢的樹叢看到路邊彎腰抓腿的夜久。
“前輩,讓你久等了實在不好意思,這些給你。”
把随身的一瓶驅蚊噴霧,一管止癢膏遞過去。夜久挖了一點止癢膏,推掉了噴霧:“謝啦,不過馬上就回去了,沒事。”
更迷惑了。
究竟有什麼事一定要到熄燈之後的操場才能做呢。
新月初生,四下悄然。
朝倉的背後升起一股無端的涼意。看這個小草叢,似乎很适合栖息一種油油亮亮帶翅膀的硬殼動物……
“夜久前輩有事我們要不要回去說。”
總之先冷靜。
出門前已經确認長褲長袖武裝,沒有問題的。
“皆望。”
夜久深深吸入一口郊外的清新空氣,認真地問:
“你怕蟲子嗎?”
如果有神燈願望,朝倉現在想花掉寶貴的一個傳送回東京的卧室,一整個夏天再不出來。
「a.前輩和誰聊天了 b.不怕」
「a.」
“前輩剛才和其他學校的人說話了嗎。還是今天和誰說話了。”
“诶,啊?多多少少都說了幾句吧。”
“是不是和枭谷的人也說話了,木兔學長和赤葦學長他們。”
“哦,說了。”
是赤葦學長啊——
朝倉悶着一口氣,用口袋裡的驅蚊噴霧對腦海裡的人臉哧哧兩下。
當時有了沖動就應該直接哧哧的。
如果有聯系方式,現在就應該發消息哧哧的。
“不好意思啊,我應該在叫你下來之前先問你的。你稍等我一下,我送你回去。”
夜久很快看出朝倉的無措,背過身去。
朝倉見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透明巧克力盒子,頭皮一緊,脖子縮了縮。
……結果并沒有看到裡面有什麼大隻的東西。
夜久打開蓋子,搖動盒子。這下朝倉才看到裝着什麼。
黝黑的夜色裡亮起一盞細小的明光。
螢火蟲。
“它好像不太願意出來,你等一下我去那邊放。”
“夜久前輩,螢火蟲我不怕的。我可以看看嗎。”
“啊。你确定嗎?”
“嗯。”
螢火蟲沒有什麼好怕的。
朝倉接過盒子。
顯然男生在戶外等了她很久,塑料盒外面還帶着薄薄的體溫。
朝倉看着一隻孤獨的螢火蟲在兩片綠葉之間爬行,螢綠色時亮時暗,她忍不住一直盯着它的腹部觀察閃光頻率。
“太好了,皆望你不怕螢火蟲。這隻大家一起抓了半天呢。”
“前輩準備放走嗎。”
明明抓了很久,還在這裡等着要給她看。
“哦,畢竟螢火蟲壽命很短,就讓它好好飛吧。朝倉你不介意吧?”
“不會。放走就好。”比起困住的生物,朝倉更喜歡看它們自由的樣子。
夜久也一瞬不瞬地看着朝倉手裡的盒子,終于忍不住伸出手吓唬小隻的蟲,将那種暈暈乎乎的家夥驚飛。
直到他一擡頭,長時間凝視光源導緻短暫失明,隻看到螢火蟲又落在什麼位置上。
知道蟲子肯定停在女生身上的夜久又趕緊探手出去,在即将觸碰到亮光的時候,那隻終于醒過來的小家夥逃之夭夭。
夜久……說不上來是什麼心情,手指又向前落了幾厘米,觸碰到了溫暖的皮膚。
啊。怎麼離得這麼近。
思維還在緩慢啟動,猜測碰到了哪裡,要怎麼道歉和解釋自己逾矩的行為,指腹忽然傳來溫熱的吐息。
夜久觸電一樣縮回手,挺直後背。他握緊拳,仿佛攥緊即将逝去的觸感,又像是握緊了自己逐漸膨脹的心意。
視覺信号伴随光源的離去,逐漸識别黑夜裡的物體。夜久看見朝倉在衣物摩擦聲中擡起一隻手,點上了她自己的嘴唇。
夏夜裡,是想請你見流螢,還是想見你呢。
朦胧的夜色溶解了線條和輪廓,卻把那之下掩埋的液體挖掘出來,夜久站在井口邊向下凝視,清冽的泉水汩汩湧出,映照的缥缈月影盡是盛情的邀請。
今晚月色很美,你願意來嗎。
夜久衛輔毅然将手指伸向澄澈的月白,然後将沾滿泉水的掌心穩穩按上自己胸口。
「a.手 b.眼」
「b.」
“螢火蟲看多了,眼睛會一下子看不清東西。”夜久還未來得及開口,朝倉很快放下手,說起了别的事情。
“哈哈哈是的呢……”
夜久慶幸自己的失态沒有被反感的同時又有些莫名的失落。
“不過,謝謝夜久前輩。我第一次看到螢火蟲。”
“……真的嗎?!你以前都沒有見過?”
“小時候就住在城裡,沒有看見的機會。”
“品川和多摩河每年都有螢火蟲放生!你平時看一下網站都會有……”夜久停了一下,“抱歉,皆望你平時很忙,可能沒有注意這些。”
“唔。搬到東京之後,還沒有去過周邊的地方,所以不是很熟。”
“也不一定要趕活動,這個時間山就裡有很多,下次有機會我帶你去看吧。”
“真的嗎。不會太麻煩前輩嗎。”
“怎麼會呢,和皆望在一起很開心。”
夜久說完,馬上抓了抓頭發。
好像說了超級不好意思的話——
“謝謝前輩,”朝倉托着夜久的巧克力盒子,安安靜靜地在模糊棱角的夜晚和他對視,“前輩說過的‘漫天星辰’,我會期待的。”
——
夜久前輩好像很喜歡自己說的最後一句話,還跟她好好的約了“合宿結束一定要出來玩”。
夜久前輩的姓氏雖然意為“夜色久長”,卻帶着朝倉看了最多的星星,反而顯得每一個夜晚都過分短暫,讓人對下一個落日之後心生期待。
「a.螢火蟲 b.吻」
「b.」
想到夜久,朝倉忍不住又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異性的肢體接觸引她回憶起以前的事。
昨天和其他經理們說到自己的初吻,好像又沒有給大家解釋清楚,是不是造成新的誤會了呢。
但是……初吻那種情況,解釋起來真的有點麻煩。
振動。
朝倉翻開手機,發現line跳出了新消息。備注還是一個魚形的符号。
「在幹什麼」
诶……。
白布賢二郎給備注“DoRe_ _”的聯系人,發過去消息,筆頭的白鳥澤校徽在紙面上敲了一下,竟然如那一聲“嗒”,回信就到達了。
他從宿舍的書桌上撐着手肘坐起身,看清屏幕上的對話——
「在幹什麼」
「在想吻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