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村精市已适應了治療的節奏與強度,可正當以為能步入正規時,卻驟發惡症。
“幸村四肢痙攣抽疼,呼吸困難,全身泛青暴筋,現已陷入昏厥。”
病床上少年滿頭大汗,面蒼白憔悴,眉間緊蹙,而被子下的身軀微顫地蜷縮着。
白無水指尖探了探他腕間脈搏,聲音很輕:“晚餐吃了嗎?”
“吐了。”
診完脈,白無水心裡也有數,他将他的手放好,安排道:“浸泡的藥他醒後再煮,另外準備一碗粥,等他醒來吃。”
“好。”亞美護士退出病房。
白無水抽了幾張紙巾,坐在床邊替他擦汗。
藥是好藥,隻是若身體未完全适應,會出現強烈的過激反應。就如在烈火中鍛造劍刃,需經無數次敲擊打磨,才可鋒利無敵,所向披靡。
疼吧,得了這種病還想打網球本就荒謬,何況還是一具離癱瘓僅有一步之遙的身體。
幸村精市做了一個噩夢。
他夢見自己掉進了火海,被烈火焚燒,被恐懼吞噬。在滔天洶湧的火海中,他渺小無力,宛如塵埃。
可他卻不甘心,他想要活着。
即便世界要将他摧毀,他也絕不認命。
他蠻橫地肆意沖撞,非要磕出一條路。
蓦然,火海中央出現了一條刀尖串成的荊棘之路。
它猙獰險惡,但他毅然踏了上去。
尖銳的疼痛幾乎掀翻他的頭蓋骨,神經好似在烈火中痙攣抽搐。
腳下流淌的鮮血融入火海,四周盡是血腥的詭異與猙獰。
但這不是最可怕的。
前方,突然出現了一隻笑得邪惡的惡魔,它臉上有一條極為刺眼的傷疤。
怪物從容行走于火海,如上帝俯視蝼蟻般蔑視他,還朝他伸出指甲尖尖的手。
他駭然往後退,怪物卻步步緊逼。
倏地,怪物上前一把扯住他的腿,往火海深淵中拽去。
“!!!”
守在床邊的白無水見他有醒來的征兆,便給亞美護士發個短信:開始煮藥,粥可以端來了。
鸢紫色的瞳孔驟然顫開,密布着未消的恐懼。
幾分鐘後,幸村精市在噩夢的餘悸中緩過神來。
可意識剛一回歸,就看見了坐在床邊盯着他的白無水。
幸村精市:“……”
噩夢還沒結束嗎?
白無水見他神情蒼白幾乎透明,輕問:“還疼嗎?”
幸村精市眼簾微擡,掠過她溫和的神色,夢境帶來的驚恐神奇地慢慢消褪:“不疼了。”
白無水為轉移他的注意力便解釋道:“這是正常的應激反應,說明藥物作用到了你的體内。以後更換了配方與用藥後,也還會出現這種情況。但你放心,這絕對是最痛苦的一次。”
幸村精市點了點頭,“好。”
兩人的對話,倒是前所未有的和諧。
很快,亞美護士端來一碗粥:“粥來了。”
白無水問幸村精市:“能自己坐起來嗎?”
幸村精市剛要擡手,卻發現全身酸疼麻木,幾乎使不出力。
白無水便将病床搖了起來,随後端起白粥,用勺子輕輕舀起最表面的粥層,遞到他幹燥起皮的唇邊:“張嘴。”
幸村精市沒料到她居然喂他,神情怪異,忙道:“我自己來。”
白無水看了他兩秒,見他又菜又倔,便将粥放桌面上:“行,你來。”
幸村精市擡起顫抖的手,緩慢伸向那碗粥,但這簡單的動作,卻幾乎耗盡了他的力氣。
白無水用那似笑非笑的目光看他,無聲的挑釁瞬間将他的勝負欲撩起百丈高。
幸村精市抿直了唇,強忍着因過度用力導緻的筋骨抽疼,伸向勺子的手艱難且勵志。
終于,在他竭盡全力的努力之下,他觸及到了勺柄。
他看了白無水一眼。
這眼神,多少帶了點少年得志的炫耀。
白無水嗤笑,半是譏諷,半是好笑。
幸村精市不服氣,還想進一步證明自己,但勺子卻仿佛被某個缺德的醫生意念操控,他雖碰到了勺子,卻沒有力氣握住,勺子剛從碗裡拿出來,便直線墜落,瞬間四分五裂。
那刺耳的聲音也砸在他心上,将他的自尊無情擊碎。
白無水挺想諷刺幾句,可看他虛弱又失魂落魄,終是把嘴閉緊。
她收拾掉碎渣,重新找了個勺子,語氣帶着‘拿你個小孩真沒辦法’的寵溺:“這下能張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