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過應激反應這個關鍵點後,幸村精市的治療開始步入正軌。
但白無水沒敢立即掉以輕心,觀察了幾天,确保幸村精市的身體各項指标穩定後,才帶着病例報告找墨蘭謙彙報。
病例記錄得很仔細,除了用藥明細之外,還有幸村精市每日用藥以及病發的症狀和頻率。
饒是從醫二十年有餘的墨蘭謙看下來,都對幸村精市過人的毅力心生佩服。
然而,治療雖略有起色,但情況依然不容樂觀,第一階段的藥理治療隻是開始,真正的生死關頭還是第二階段手術……總之,慢慢來吧。
他把病例本還給白無水後,就開始安排她接下來的工作。
第一項日常任務是身為墨蘭謙助理的常規工作,跟随墨蘭謙救治重病患者。其中包括手術、術後觀察、以及查房、寫病曆、參加周例會等等,這樣的工作周而複始,幾乎都是從早忙到晚。
不過如今的情況不同,墨蘭謙會特意給她留出晚上的時間,專門負責幸村精市。
第二項工作是處理從各類下級醫院推上來的介紹信。大醫院原則上不接收沒有介紹信的病人,因為日本采用了醫療分流體系,普通的小病感冒直接在小區附近的診所就診即可。
而一些嚴重的疾病若當地私人診所、公立醫院無法診治,醫生則寫介紹信把病人推給上級醫院。若病人沒有醫師的介紹信直接在大醫院看診(不包括急重症),将被收取高額費用,甚至挂号排隊也很浪費時間。
也因此,即便京東綜合醫院因墨蘭謙的任職導緻了病患量暴增,醫院的收診量也并未超負荷。當然了,數量上的分流,卻不代表接診沒有壓力,畢竟從下面推上來收治的病人都是疑難重症的居多。
而除了上述兩項之外,白無水還有第三類文獻報告的工作。
墨蘭謙是WMO(世界最高醫學聯盟)下來的醫者,除了接診治療的基本醫務工作,還需定期發表論文期刊、推進學術交流等任務。
他在日本任職的這幾個月,每個月都要組織各大醫院、醫科大學的專家教授開展學術研讨會。而會議所需的報告,無一例外,全都是白無水收集數據和起稿。
比起這樣枯燥的文字工作,白無水其實更願意呆在手術室做技術活。
但墨蘭謙不準她‘偏科’,就算她起草的初稿爛得發指,他也要一條條掰開揉碎了喂進她腦子裡。白無水擺爛無果,隻能咬牙切齒地學。
苦熬力兩年下來,現在也算有模有樣,不過依然少不了被墨蘭謙批改打回幾次。
白無水沒空郁悶,她熟悉好墨蘭謙一周之内收診的病人詳情後,就開始無縫銜接地開展工作。
墨蘭謙共負責八個床位(包括幸村精市)。三位病情有所好轉,即将轉入對症的下級醫院。還有兩位病人剛動完手術,尚未度過危險期在觀察,剩餘的兩個病人在排隊等着做手術。
白無水跟着墨蘭醫生查完房,處理完介紹信并且簡單彙報後,就差不多到了中午。
但飯還沒吃上兩口熱乎的,就聽說有一間手術室空出來了,排隊的病人要上手術台了,她匆匆扒拉兩口飯就往無菌更衣室跑去。
東京綜合醫院接診開刀的都沒有小手術,墨蘭謙又是全球數一數二科研能力和診療技術均屬金字塔尖尖上的人物,大家看到就是賺到,所以即便是臨時得到通知,觀摩室也很快擠滿了人。
醫院還放出了福利,墨蘭醫生的手術允許兩位幸運醫生近距離學習,且每人擁有一次提問的機會。
一般報名的多為資曆尚淺的醫生和實習生,他們很珍惜這樣的機會,所以提問慎之又慎,深怕問得簡單了被笑話,又怕問太難自己消化不了。
小宅左右是其中一位幸運醫生,病人還沒開始麻醉的時候就進了手術室。
醫院對病人的術前心理疏導工作很到位,病人絲毫沒有做大手術的緊張。可與之相比,四肢發顫的小宅左右反倒像是要上手術台的哪位。
他深呼吸了一下又一下,暗自把病人的情況背了一遍,又把腦子裡相關的醫療知識翻出來回顧,等複習完畢,就開始琢磨問題,還告誡自己語速不能太快,免得嘴瓢……雖然他已經暗自演練了不下十遍,但依然十分緊張。
也在這時,手術室走入了一位眉目精緻冷隽的年輕醫生。
白無水剛來那日的大顯身手的确給全院醫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她這幾天沒怎麼和墨蘭醫生共進共出,也沒進過手術室,加上又戴着口罩捂得嚴實,所以沒多少人認出她。
小宅左右見到她如此年輕,便笃定她是另一位‘幸運醫生’,登時便有種見到家人的親切。但這位‘同伴’相當高冷,不僅一眼沒看他,還徑直走到了手術台重要位置。
小宅左右雙眼一瞪,這小子居然敢大大咧咧站在一助的位置,他是沒進過手術室還是沒常識?
但他吐槽歸吐槽,卻沒有袖手旁觀,畢竟同為實習醫生,領導待會馴化,肯定把他們一塊罵了。小宅左右慢慢挪到白無水對面,用力清了清嗓子。
白無水感受到視線擡眼,看見一位大眼睛的年輕醫生正朝她誇張地擠眉弄眼:“?”
白無水:“……”
這人想幹嘛?
當衆勾搭她?
她看了看年輕醫生的眉眼,覺得不夠好看。于是撇開頭,表示不約。
這也怪不得白無水自戀,畢竟她是屬于臉在江山在的類型,這些年找她搭讪想談戀愛的人多了去了。
她也談過兩次,但都被甩了。理由都是,感受不到她的愛。
她和别人談戀愛的想法很簡單,純粹是因為對方長得賞心悅目,忙得精神緊繃人快廢的時候,會有人和她說說話,陪陪她。
但他們和她談戀愛似乎很痛苦,說她從頭到晚沒時間約會,對他們既不主動聯系,也不會噓寒問暖。但凡她對病人的關注能分百分之一給他們,他們都不至于那麼難受。
她并不理解,因為最開始他們接觸她的時候,就知道她是一個怎麼樣的人,也知道她的生活狀态有多麼地繁忙。可為什麼,在一起以後,卻對她有了諸多要求,她便跟他們說:“那就分手好了。”
于是,他們便氣急敗壞地和她分手了。
兩段戀情也都是一年前的事了,至今甚至不記得他們的面容。但她記得第二段分手時,那個男生眼眸氣得通紅,大聲罵她,“你就是一個不懂愛的怪物!”
白無水當時很冷靜地回他,“我知道了,我以後也不會再去耽誤别人。”
那個男生瞬間沒了脾氣,沖上來緊緊地抱住她,“對不起,跟你說了重話。但我希望你能得到幸福,即便能給你幸福的人不是我。”
白無水當時的心情說不上來。大約是難過的,這個男生在和她談戀愛之前,也是一個積極陽光的人。可和她在一起之後,也成了會說出這樣紮心狠話的人。
别人不僅改變不了她惡劣的性格,甚至因為和她一起,自己也變得糟糕了。
後來也有人接二連三地追求她,但她都拒絕了。她無法給予戀人對等的感情,自身過于負面的磁場還會把對方拖入深淵。
但白無水的自戀行為在在小宅左右眼裡,便是一副目中無人的模樣。
小宅左右氣得半死,這小子憑什麼這麼嚣張?!
但心裡又有點發怵,他該不會是走後門進來的關系戶吧?
很快,手術室的門拉開,又跑進一個人,他剛一進來便朝大家歉疚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