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他認識的最不‘女孩子’的女生。
他見過的女孩們,很熱衷打扮自己。
有很多漂亮的裙子,會把頭發打理得柔順亮澤。甚至,即便是千篇一律的校服,都會利用各種小巧思把它變成自己的風格。
她們善于展現自己的美。
溫柔優雅的、活潑開朗的、淑女文靜的、陽光勇敢的。每一種獨特的美聚在一群,便成為了校園和小街大巷裡靓麗的風景線。
幸村精市骨子裡的浪漫與感性,便時常體現在他對細小事物的觀察之上。人的性格之所以能夠被他一眼看穿,是因為他将發型與衣着裝扮,看做人的第二張臉。而神态與語氣,是映射内心的第三張臉。
将自己收拾得漂亮得體,可以是為了得到更多的贊美,也可以是取悅自己。
但無論如何,這都是熱愛自己的一種最直接的生活方式。
可白醫生不一樣。
就像即便他人的目光為她臉上的傷疤長久停留,她也視若罔聞。不是因為她以此展現自己的個性,她僅僅隻是無所謂。
她不費心去修飾自己的‘第二張臉’,她也不在乎别人怎麼看。又或者說,她其實,從來就沒有裝扮自己的動力。
她不是身披純白的白大褂,就是裹着深色的黑衣,單調的世界裡隻有白和黑。
但她會把白大褂穿的一絲不苟,就如她對待‘醫生’這份職業的認真與苛刻。
隻是,那身上的白大褂,似乎在以吞噬般的速度擠壓着那抹‘黑色’的生存空間。
她沒有把自己當成女孩。又或者,她還能對自己更殘忍。把身上屬于‘人’的性格與特征全部抛開,隻留下‘醫生’這個神聖的、卻又冰冷的屬性。
“滴答。”
一滴水落在了白無水的手背上,暈開了一小片水花狀的污垢。
下雨了嗎?
她染着塵埃的長睫顫了顫,似埋寂在荒蕪裡的石碑叩響了一條縫。
她緩緩睜開眼,點漆如墨的瞳孔裡烙印上了少年的容顔。
他的眼眸裡好似被金光浸染,眼角滑落的水痕,竟如碎金潋滟。
她眨了眨眼,隻覺眼前的一切漂亮得不真實。
她懵懵地擡手,拭去少年臉上的淚,“哭什麼?”
可指尖碰上溫熱的淚,卻也把污泥弄髒了他幹淨精緻的臉。
她輕歎着收回手,眼底浮起點點落寞。
然而未等眸中的情緒擴散,少年潔白而溫暖的手握住了她。
她一怔。
少年另一隻手碰上她的側臉,小心翼翼地靠近那道傷疤。明明早已結痂,可那輕柔的動作卻怕會再次刺疼她。
他問的是,“累不累?”
他的聲音比飄落的樹葉還要輕。
白無水見他如此緊張,兀自笑出了聲。
她往後仰躺,看着頭頂绮麗的蒼穹,“明知故問。”
幸村精市本就握着她的手,這下直接跟着被帶倒在了早地上。
但他覺得體驗一點也不好。
有點紮背。
而且因為下過雨,草地上濕漉漉的。
他趕緊爬起來去拉她,“别躺了,容易感冒。”
白無水心想,這才哪到哪?
隻不過這一整天确實很累。
背着那麼多東西,不是走濕滑泥濘的山路,就是在險峻的環境中救人,還順便兼顧搬樹搬石頭搬人。
一路上,也不知道淋了幾次雨。
可她體質很好。跟着墨蘭謙高強度工作了兩年,去過極端天氣的戶外,也極限地嘗試過三天連軸轉不合眼,但就是沒怎麼病過。
她唯一一次重病,就是白老頭把她剛帶回來那一次。但白老頭不僅治好了她,還調理過她的身體。
她每年也做了體檢,可即便如此造作,身體還是很健康。
她就是個天選打工人。
雖然身上又髒又臭,但難得有這樣疲憊卻清閑的時候,可以躺在草地上直面夕陽。
但想起少年的淚水,眼前的景色似乎也沒那麼好看,“呐,你為什麼哭。”
又或許,她應該說——
‘不是不幹涉我的私人生活嗎,那又為什麼和我說話?’
‘為什麼出現在不屬于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