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關心我。’
‘我累不累關你什麼事?’
可這些,統統都不及關心他落下的淚重要。
嗯……他是重要的病人,她不樂意有疾病之外的事情影響他的心情。
幸村精市低頭看着掌心滿是污泥的手,她的手幾乎看不出原本的膚色。不過泥漬并沒有凝固,稍微用點力,也能搓掉。
他弄得認真,可搓了一小塊區域後,卻發現了她手背上有一道細細的劃痕。
他眼底水色晃動,帶了點輕微的哽咽:“因為你,太不在乎自己了。”
又是因為她?
白無水定在原地,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
上次,他喝了苦藥死活不肯吃緩解的蜜餞時,也說是因為她。
她也是真的,以為是自己随口一句氣話給他帶去了壓力。
但她自作多情了。
她勾了勾唇角,扯回自己的手,“不想告訴我可以不開口,但沒必要說這種容易讓人誤會的漂亮話。”
少年被她的動作攪得心裡酸澀,卻又固執抓住那隻手,收緊道:“你不肯原諒我,也不信我。”
“原諒?”白無水冷不丁笑了聲,“病人是不會出錯的,怎麼談得上由我這個醫生原諒你。”
她頓了頓,又道,“或許,我應該反過來問你,請問是我哪一方面做的不足,導緻你産生了需要我諒解的困擾?”
話音一落,溫熱的淚滴又一顆顆打在了手背上,刺得那細細的劃痕滲出了辛辣的疼意。
白無水氣得忍不住,直接翻身起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上手胡亂擦他的臉,“你有完沒完。”
少年漂亮幹淨的臉就這麼被她弄得髒兮兮。
他垂下眼簾,低落的嗓音裡是道不盡的哀傷,“你根本不明白你對我的影響力。”
“雖然你總強調我們之間是‘合作關系’,可不管怎樣,我都是需要醫生救治的病人,甚至稍微有點風吹草動都容易給醫生帶去麻煩。但醫生把對病人的照顧看做是理所當然,因為這是你的工作。哪怕我是普通的病人,醫生也不會對我少半分耐心和照顧。”
“既然如此,我又怎能因為你口頭上給了特權,便随意幹涉醫生的私事。我想為醫生做點什麼,但又什麼都為你做不了。”
“可即便我什麼都做不到,我也是貪婪的,很想和醫生說說話,想了解醫生十七年來的經曆。隻是,如果我對醫生的好奇和關心是一種負擔,那我就克制自己。”
嗯……或許原因還不止于此。但至少現在,要到此為止。
白無水看着那張漂亮又可憐巴巴的臉。
一身冷冽好似被春風吹去,心軟得不像話。
她突然想掰開他的腦子,看看裡面的神經組織是不是人的構造。不然為什麼,他說的每句話都好像帶着魔力般,讓她覺得動聽地敲在心上。
白無水漸漸笑出了聲,雨後的天空果然清澈明媚,她點了點他的額頭,“笨蛋,别胡思亂想了。在你還不知道我的時候,我就超級期待認識你了哦。”
超級期待,認識他?
幸村精市的目光停留在她比天色還要瑰麗的笑顔上,唇畔浮起的柔情慢慢爬上眼角。
他發現了什麼秘密一般,“原來醫生喜歡用不着調的口吻把認真的言語說得像玩笑話。”
所以上次醫生說什麼,‘以後不管是男朋友女朋友老朋友還是小朋友,在你面前都靠邊站。’這種亂七八糟的話,也是真的。
‘壞習慣’被某人直白又得意拆穿,白無水臉上挂不住,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雜草,“我上去換衣服。”
蹲了一小陣子的幸村精市有點腿麻,但醫生不攙扶他,他隻能自己扶着樹幹站起來,“那我呢?”
“你從哪來的,回哪去。”
“……”
幸村精市扭頭看了看身後長長的路,雙腿發軟,“現在大概走不回去。”
白無水也沒真的不管他,就是嘴上出口氣,“這次先放過你。下次再一個人走這麼遠,别怪我說話難聽。”
說着往前走了兩步。
不過沒聽到身後的動靜,她回頭看,臉上被她弄髒的病弱少年扶着樹,孤零零地好似被留在了原地。
她啧了一聲,對他道:“我待會還下來吃飯的,你先跟我上去休息一會。”
幸村精市眨了眨眼,淺淺笑着跟上她的步伐。
兩人踏着夕陽的餘晖,慢慢地并肩而行。
忽然,少年認真地對她說,“醫生,我眼睛不瞎了。”
這莫名奇妙的一句話把某人惹得步伐踉跄,差點平路摔跤:“……”
幸村精市無辜地擡手攙扶住她。
白無水瞪了眼少年,甩開他的手走得飛快。
幸村精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