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村精市踏入了白無水住的地方。
白無水分配的是兩室一廳的電梯房,可白無水一個人的生活簡單,平常也就在房間裡加班和睡覺。
此時推門進去,幸村精市隻覺得冷清得不像有人住。
玄關處的鞋架上,隻放了一雙室内鞋。而算上白無水腳上髒得不能看的運動鞋,她似乎一共才兩雙鞋。
白無水說,“你不用換鞋了。”
那也确實沒有多餘的鞋給幸村精市換。
她沒想過會有人上門做客。
幸村精市出門入室習慣了換鞋,此時就這麼踩進去,多少有點不忍心,“我直接脫鞋好了。”
他才發完高燒,就算穿襪子踩地闆也容易着涼。
白無水把自己的室内鞋放他腳底下,“先穿我的。”
幸村精市看着她穿過的鞋,目光閃爍,“那你呢?”
“我沒關系,廁所還有一雙拖鞋呢。”
說着,白無水脫掉鞋,穿着襪子踩進廚房,打算洗了手給他接一杯溫水。
幸村精市聽到動靜,連忙換上鞋跟了進去,“醫生,不用特意招待我,我可以動手。”
她手上還有傷,給他倒水就要先把手洗幹淨。雖然洗澡也是要碰水的,但少沾一次水,就少痛一次。
白無水不由笑道,“你倒是一點也不見外。”
他和醫生還見外什麼。
他從櫥櫃裡拿出兩個杯子,又翻開她的冰箱,“醫生想喝點什麼?”
但冰箱空空蕩蕩,比商場裡的展示機還幹淨:“……”
白無水尴尬掩上冰箱門,“我喝白開水就行。”
幸村精市再次打量起四周,這個地方可以稱得上‘家徒四壁’了,從客廳到廚房,都隻有精裝配備的家具,幾乎沒有多少屬于她生活過的痕迹。
白無水見幸村精市觀察得這般仔細,隻覺愈發丢人。
她抽空還是去買點吃的喝的玩的看的撐撐台面吧,不然有人突然上門,什麼都拿不出來也太寒碜了。
或許是察覺到某人的局促,幸村精市壓着心底的酸澀收回目光,接好一杯溫水淺笑遞給她:“我最近畫了幾張油畫,醫生不嫌棄的話,可以往牆上挂一挂。”
油畫?
她用不着吧……這屬于裝飾性的東西,可這地方不過是臨時居住點,哪裡需要費心思。
但在少年的目光中,她不忍拒絕,“可以啊,不過畫一幅出來也不容易,給我一張就夠了。”
少年眸光明亮,愉悅道,“沒關系,我有足夠的時間。”
他可以全部給她。
白無水目光頓了頓,拿起杯子就咕噜噜地幹了一杯水,“那,謝謝了啊。”
少年眼底藏笑,接過她已經見底的杯子,“醫生還喝嗎?”
白無水:“……”
等等,怎麼就被他反客為主了?
但白無水還是多喝了一杯水。
兩人走出客廳,白無水給他開好電視,等準備去洗澡的時候,她的目光又落在他臉上,“你要不先去洗個臉?”
幸村精市臉上升起陣陣熱意:“……醫生再等我一下。”
衛生間和沐浴室有專門的拖鞋,但也隻有一雙,不過幸村精市換的很自然。
裡邊也很幹淨,但洗手台上擺放的就隻有牙膏、牙刷和一塊洗手的肥皂。而幹濕分離的淋浴室裡,也僅有洗發水和沐浴露。
這洗護用品比他上小學的妹妹還少。他妹妹光是泡澡的香氛,就有三種。
醫生活得這樣簡單,是因為離開的時候方便收拾嗎?
這般想着,他嘴角的弧度便慢慢消失了。
五分鐘後,幸村精市從衛生間出來,臉上挂着濕漉漉的水珠。
“醫生,我沒找到紙巾。”
白無水窘得趕緊在茶幾上抽了幾張紙拍他臉上:“……”
好吧,昨天她洗澡的時候發現廁所沒紙巾,剛準備從底下的櫃子裡添新的,就接到晚班護士說他發燒的電話。她急急忙忙地,哪裡還記得這事。
話說,她一個人過得好好地,怎麼他上一次門的功夫,她就覺得自己活得哪哪都粗糙了。
等幸村精市擦幹臉重新回到沙發上,白無水也從房間裡拿了衣服進衛生間。
她穿上拖鞋,可上面還殘留着少年的餘溫。她腳底莫名發麻,神情微妙地掂了下腳尖。
嗯……拖鞋也可以多備一雙。
幸村精市一個人坐在她宿舍的沙發上,思緒如湖邊被風撩動的蘆葦那般飄搖。
醫生每天回來,都會幹什麼呢?
那麼晚了,一定不會看電視。不過他猜測,就算醫生再晚回來,也是忙着加班。
他想去她工作的書房看一看。
聽着衛生間傳來淋浴聲,幸村精市耳畔微微發熱。他瞥了眼衛生間,輕聲往書房走去。
但他還沒走到書房,就被未掩房門的卧室奪走了注意力。
卧室的空間不小,有一個能當榻榻米的飄窗,還能放下一張一米八的床、衣櫃、以及書桌。但堆積如山的文件資料不僅占滿了書桌,還密密麻麻地擺放在卧室的空地上,就連床上也有。
她在房間内,仿佛唯一能活動的範圍,就是那張也被文件占去了位的床。
幸村精市被那逼仄的環境,刺得眼底又差點蘊出斑駁的水光。
她為了圖方便,把工作搬進了卧室,睡前是工作,醒來後也是工作。
……
夕陽最後一縷餘晖沉入了地平線。
白無水洗完澡出來時,屋内已亮起了燈。
衛生間的門一推開,沐浴露的味道混着蒙蒙水霧湧出了客廳。
漂亮的少年站在牆邊不知在做什麼,修長好看的指尖仿佛在丈量牆上的位置和大小。
這個空蕩蕩的房子,忽然便鮮活了起來。
白無水眼底劃過一道轉瞬即逝的情緒,“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