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開了電視機,但沒有切換頻道。她也沒多想看,就是放在那聽個響。可聽着聽着,又覺得吵鬧,隻想想到這是某人看過的頻道,又覺得挂着也沒關系。
還是找點事幹吧。
宿舍有專門的阿姨搞衛生,但阿姨一般第二天上午才來。既然她現在有空,倒也沒必要任由髒衣服髒鞋子堆在那發臭。
不過雖然也有洗衣機烘幹機,但她太閑了,選擇手洗。可雙手泡進洗衣液裡,卻刺到了手背上細細的傷痕。她感覺到了疼。
白無水啧了一聲,便更用力搓衣服刷鞋子,且來來回回,裡裡外外洗了三遍。
萬一,下次某人又不小心走到了這裡,又恰好碰上了降溫,她總不能把不幹淨的衣服拿給他穿。
想到這些,她莫名冷笑了一聲。大概,不會再有這種巧合了。
她把衣服狠狠折騰完之後,也有點累了,回到房間倒頭就沾床。但不過轉身擡腳的功夫,便踹到了平常幾乎碰不到的,位于床邊内側的文件和書籍。
聽着窸窸窣窣的落地聲,她深深地歎出一口氣。
幾秒鐘後,她爬了起來。
兩個小時後,除了每日常用的資料筆記擺在在卧室的書桌上方便取用,其餘整理歸納性的幾大堆文件都被移入了書房。
這是個相當大的工程,不過她總算是把自己最後一絲精力也榨幹了。
她沉沉躺在床上,借着月色迷迷糊糊地看到了書桌前的那面牆。或許,那也是日出能照到的地方。
*
第一縷陽光從地平線升起,輕輕灑落在少年如畫的眉目上。
少年拿着口袋本邊走邊畫,這青枝綠葉的花園便優雅的點綴上了一抹鸢紫色。
枝頭的鳥兒探頭探腦叽叽喳,不知是在議論昨日的狂風暴雨,還是在感歎今日風和日麗的好天氣,又或者是好奇溫柔注視着它們落筆的美人。
一道懶散的身影緩緩走來,卻又将這和諧的畫面撞出一團不容忽視的黑。
白無水正面無表情地打着電話。但這跟工作沒關系,隻是私人情緒。
她昨晚睡得很香,還是一覺自然醒,就算六點起來,那也比平均睡眠時長多了一個半小時。
而直到她刷牙洗漱,收拾好出門時,她還是心情相當不錯的。今天似乎多了些值得期待的事,雖然她說不清具體是什麼。
可還沒呼吸上兩口新鮮空氣,她就接到了一通來自西尼亞島的電話。
來電人是米諾。
她有點詫異,西尼亞這會才淩晨四點。何況白無水認為她和米諾兩人私交一般,從小到大雖然也認識了十多年,但他們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他沒主動找過她麻煩,她也沒特别看他不爽過。
上回她主動找他,也是因為神之子的事,但這是出于工作需要。她可不認為有什麼私事值得米諾淩晨找她聊。
她沒想明白,但還是按下了接聽鍵,“喂,幹嘛。”
電話裡沉默了幾秒,卻卡着白無水準備挂點的不耐煩,緩緩道:“無水,好久不見。”
白無水怔了怔。
那是一道如落雪般的輕歎聲,這不是米諾。
但她知道那是誰。随塵,一個曾被她定義為‘好朋友’,但卻是帶着任務成為她‘朋友’的過去的人。
她的臉慢慢沉了下來,“寒暄就免了,有事說事吧。”
“……你還在怪我。”
“别自作多情了,我沒功夫糾結那些事。如果你借米諾的手機隻是為了和我說這個,那也沒繼續下去的必要。”
聞言,電話那頭的随塵瞥了眼在沙發上睡得不省人事的米諾,眸光冷淡了幾分。
憑什麼就這神經大條的家夥沒被她拉黑。
睡夢中的米諾背脊一寒,條件反射裹住毛毯。
“你的臉怎麼受傷了?”
白無水沒去關注他怎麼知道,隻覺得他煩,“跟你有關系嗎?”
這個人是真的一點都不想和他好好溝通。
随塵心中無奈而寥落,他不得不安慰自己,按她的性格,如果真的已經過去,她眼皮子都不會對他掀一下。而現在她火氣這麼大,又這麼沖,說明還是介意他的……
可當他準備再說點什麼時,卻聽到電話裡傳來了一道優逸含笑的少年音,“醫生,早上好。”
雖然稱呼是醫生,可那語氣卻透着并不屬于病人見到醫生的欣悅與親昵。
“早啊。”
她的聲音也染了幾分柔和。
“嘟嘟嘟——”
下一秒,她對别人笑着,挂斷了他的電話。
冷漠的聲音落入随塵耳中,刺得他臉色蒼白。
他無力放下手機,黯然失色的身影有幾分狼狽。
他忍不住心生自嘲,不過是兩句簡單的問候,還不至于。
可他又是那麼了解她。
她對人失去了信心,所以對任何靠近的人都設下層層防備,唯有一步一步跨過她埋藏在心門上的冰冷與荊棘,才能觸碰她那脆弱卻又熾烈的靈魂。
他永遠記得,少女初見他時,那夾着冷戾與陰沉的眼眸,像一隻獨自存活在雪山荒野裡,傷痕累累的幼狼。一旦窺伺到他人的惡意,便會不計後果地奮力厮殺。
可他同樣記得,在他患上呼吸傳染病,被關在家裡養病禁止和他人接觸時,是髒兮兮的她從狗洞鑽進來,在新年夜盛大的煙花中,朝他笑容燦爛地伸出手,“走,我帶你上屋頂看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