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無水想把幸村精市直接送到住院樓門口,但幸村精市堅持的花園前下車。
而從這裡走到住院樓,剛好有一小段距離能順道岔去職工餐廳。
不遠處就是燈火二十四小時常亮的醫院,幸村精市還沒走近,就已經聞到醫用消毒水的氣味。
他走得很慢,旁邊的白無水也慢悠悠地推着車。自行車的輪胎在地上碾過樹葉,發出了細碎的‘飒飒’聲。
一片靜谧。
此刻是特别的。
可幸村精市知道,當他踏入醫院的大門,他和醫生便很難再有機會像這樣簡單地漫步。
幸村精市瞥了旁邊的人一眼,不知怎地,突然道,“明栖出院了。”
“啊?”
白無水怔了怔,臉上忽地帶上了真心實意的遺憾。
也是,她就皮膚過個敏,還能在醫院住幾天?
出院是高興的事。隻是,她還沒把自己的電話号碼給她。
那姑娘會不會覺得她是騙子,不想和她交朋友。
她在這惆怅地長籲短歎,幸村精市聽不下去,又說:“但她明天還來打針。”
白無水:“……”
她的憂傷戛然而止,眼神譴責他,“所以你為什麼搞我心态?”
幸村精市淡淡地望着前方,“想讓你也稍微體會一下我的心情。”
他成功了,但依然覺得有點紮心。
他雖然不知道她們兩個之間有什麼秘密,可卻不妨礙他讀懂她們之間的羁絆。
她們兩看着也不算是特别熟的人,不然也不至于出個院還要找人傳話。可兩人間就是有一種就算我們沒有聯系方式,但不管走多遠,不管去哪裡,我都記挂着你這位朋友的默契。
真替醫生高興啊,她有這樣一位特别的朋友。
但他,是有點嫉妒的。
因為他沒有明栖對醫生的了解得多。
白無水這時候還真不慣他,擡手擰了一把他的臉,“亂七八糟的心情給我收起來。你該笑就笑,想哭就哭。唯獨不能想笑的時候覺得勉強,想哭的時候又得醞釀情緒。心情耗着耗着,就容易積郁成疾。”
幸村精市的臉紅了,是痛的。
她果然還是那個醫生。
這下什麼紮心啊、嫉妒啊全被她訓飛了。
幸村精市什麼心情都沒了,但也一切都平靜了,“知道了。”
路程就那麼點短,白無水也要拐道去職工餐廳,“上去吧,昨天發了燒,今天要早點休息。”
“醫生也是。”又道,“還有,晚安。”
白無水笑道,“好,晚安。”
今夜無月也無星,但有微風和暖燈。
……
回到病房的幸村精市看了眼時間,才八點多,離睡覺還有2個小時。
平常這個時候,他在做什麼?
幸村精市似乎不太記得了。
他此時此刻,隻記得醫生。
記得她疲憊靠在樹下休息時的靜止,她睜開眼看他時,那份茫然但又下意識關心他的緊張。
他勸自己不要多想,因為醫生關心病人是理所當然的事。
可他又怎能不控制自己多想。
醫生她到底懂不懂?
就算她是醫生,她也不能随随便便摸别人的臉,不能邀請别人進了家門後,還讓别人穿自己的家居鞋,更不能随手就将自己的外套給别人穿。
……而這些不能随便對别人做的事,一旦都做了,就會誘惑‘别人’想成為特殊的人。
是腦子裡整天隻知道工作的醫生太遲鈍太無私,還是她的手段太高明?
他分不清。
但,也沒有分清的必要。
無論醫生是坦坦蕩蕩把他當成了特殊的病人,還是隐隐約約地将他當成了特殊的人,這都沒關系。畢竟,他自己也說不上有多清白。
他剛剛應該和她一起去餐廳的,即便隻是多一餐飯的相處時間。
醫生那麼累,她吃完飯回去,會直接休息嗎?
……
白無水不會。
她吃飯不是一個懂得細嚼慢咽的人,就算餐盤裡堆得再多,她都習慣了把用餐時間控制在5~10分鐘。
吃了飯也沒其他的安排,就隻能回宿舍。
平常也沒覺得路有多遠,可這麼無所事事地往回走,又覺世界都寂靜了。
她推開門回到宿舍,白熾燈亮堂堂地落在白牆上,折射出來的光弧有點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