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寬厚有力的肩膀,背了他很長一段路。
祖母一手牽着妹妹,一手挽着媽媽,笑眯眯地在給他們打氣,“就快到了,要堅持住哦。”
家人護送着他,抓住了前方一道細微的光芒。
他擡起發顫的雙腳,繼續往前走。
那道微光越來越明顯,也離他越來越近,好似帶着綠色的閃電,朝他氣勢磅礴襲來。
那是一顆網球!
“pong——!”
真田玄一郎拿着球拍将球回擊了過去,又追着網球往前奔跑。
可跑了兩步,回頭發現幸村精市沒跟上。
于是他便黑着臉掉頭,聲音沉沉:“幸村,太慢了!”
幸村精市聲音微弱,很無奈,“已經在跑了。”
真田弦一郎身上瞬間散發出了極強的壓迫感,他擡手就給了幸村精市一個鐵拳制裁,“太松懈了!”
幸村精市疼彎了腰:“……”
真田揍了他兩次。
但一個能對重病之人下手的硬漢,顯然也不會攙扶他,他催促道,“快點跑起來!”
從身後走來的柳蓮二解救了他,又拿着筆記本和他商量起網球部每個人的專項訓練。
“部長!我要擊潰你!”
不知從哪裡竄出來的切原赤也抱着網球拍,氣勢洶洶地挑釁道。
但身後卻有一顆網球偷襲,直直打中切原赤也的後腦勺。
他氣得眼眸赤紅,狠狠扭過頭去。
吹泡泡糖的丸井文太伸着懶腰,“挑戰部長之前,先過我這關吧,笨蛋切原~”
“還有我們哦!”
仁王雅治、柳生比呂士和傑克桑原提着網球拍,一副要教訓叛逆小孩的模樣盯着切原赤也。
切原赤也雖然好勝心強,但這麼多學長排着隊要收拾他,他害怕可憐弱小且無助,最終還是躲在了他最敬重的部長身後。
幸村精市被這群家夥逗笑,他撐着膝蓋站起來,和這群吵吵鬧鬧的家夥們一起走去了網球部。
學校和網球部都沒什麼變化,不過他的鞋櫃和書桌裡,卻塞滿了同學們給他寫的鼓勵信。
“幸村殿下,一定要平安回來!”
“主上,希望手術順利!”
“幸村學長,我們都去給你祈福了哦,希望在天有靈的神明一定要保佑你重回賽場!”
……
不知不覺間,他又來了醫院。
他捧着矢車菊,在灑滿陽光的走廊上往天台走去。
而這一路上,也遇到了很多很多的人。
溫柔友好的醫生護士們,每次看見他都會和他打招呼。
醫院喜歡找他說故事的小孩子,笑容純真明媚地喊他“精市哥哥!”
熱情的方大廚一邊和他分享中國故事,一邊給他送中文字帖。還有天台儲物室,特意給他留了位置放顔料和畫闆的保潔阿姨細心擦拭四周的灰塵。
貓毛過敏又在打針的明栖湶神色怏怏對他說,‘她不請我吃冰淇淋,要不你請?’
換了心髒活蹦亂跳的折宮茗心告訴他,‘精市哥哥,我現在每天都有去遊樂園坐旋轉木馬!’
凱拉老師在護理一頂烏黑亮澤的長發,見到他便笑:‘下次一起來剪頭發就要收錢了哦~’
不知被誰氣傷的墨蘭醫生揉着太陽穴,“那家夥又在發脾氣,你上去幫我勸勸她。”
那家夥。
他抱緊手裡的花,不知怎地,有了莫名的激動。
他上樓的每一步都走得很慢。
……
他推開天台的門,終于見到了他的醫生。
醫生背對着他。
她身着一襲白大褂,四周的風雲氣流在她身邊停滞,仿佛卻不敢觸碰她的衣袍。她孑然地定在那,宛如守護這個世界的神衹。
聽到動靜,她緩緩側眸,神情不是初見時的冷倦漠然,也不是夢境少女的狠戾直白。
她無喜無悲,好似七情六欲被神命煉化,席卷着無人能近身的威嚴與壓迫感。
她不是他熟悉的醫生。
但他依然朝她走近,“醫生。”
醫生一頓,眼底漸漸喚起了幾分神采的動容。
一個眨眼間,她又成了初見一襲黑衣的模樣。
她掐滅了指尖的香煙,目光不禮貌地在他的花和臉上轉了一圈,勾着唇露出了熟悉的似笑非笑,“太陽馬上就下山了,怎麼才帶着花上來。”
她似乎,等了他許久許久。
幸村精市心中飽脹又滾燙,他哽咽着朝她伸出了手,“今後還請多多指教。”
第一次天台的初遇,他應該像這樣朝她伸出手。
她挑了挑眉,低笑了幾聲便用力握住他手,罵道:“笨蛋,你來得太晚了!”
……
一切無法用科學評估的現象,都将被稱之為奇迹。
這場持續了29個小時的手術。
幸村用他堅定的信念與毅力為白醫生提供了一個可進行高強度高難度手術的條件。
而白醫生,憑借着那份卓絕缜密的技術與他的精神相互呼應,共同攻破了一道難題!
“縫合!”
最後一針落下,電子顯示器上的心率指标一切正常。
那一刻,所有人都感動得潸然淚下。
但下一秒,手術室卻傳來驚呼聲。
“白醫生?!”
觀察室的醫生們臉色瞬變:“怎麼了?!”
墨蘭謙眼疾手快地抱住了倒下的年輕醫生,“沒問題,隻是太累了。”